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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7:01:13 作者： 九月鳶尾
「我很胖，會把樹壓彎的。」
「它已經是彎的了。」少年看著小姑娘哭的紅通通的眼睛，頓了頓，問她：「你爸爸怎麼了？」
大概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十五歲的宋遲暮，對那樣一位神秘的少年產生了好感，他很耐心的聽她講了父親病重的事情，說到傷感之處，更是哭的泣不成聲，從始至終，他一直都沒有說話，像個安靜的聽眾，直到最後，西邊漸漸漫上一道霞光。
「死亡，有時候也是一種解脫。」
臨走時，他看到她踏出修理廠的大門的時候，在她身後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其實，那時候白樹會悄無聲息的消失掉，現在回憶起來，也是有跡可循的，只是那時候，宋遲暮心裡只有爸爸的病情，從來沒有主動的問過他會不會離開這裡，或許白樹一直都只是把她當成了生命里的過客。
※※※
如今，當再一次回憶起關於白樹的一切，好像就真的只剩下了感嘆。
牧黎夜看小姑娘在來的路上一直都緊緊挽著他的手，不言不語，心事重重的樣子，到了目的地才打斷她的回憶：
「怎麼了，這地方對你有特別的回憶麼？」
宋遲暮愣了片刻，搖了搖頭，笑道：「沒有。」
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乎她曾經暗戀過白樹的那一件事情，這種引起誤會的話題，還是不要多說好了。
破舊的汽車修理廠經過時間的變遷，早就已經面目全非，曾經汽車輪子和汽車車廂雜亂的荒草地早就已經變成了居民樓，唯一值得興慶的，是那顆大柏樹還在，連那一根彎彎的枝幹也還在，大柏樹的周圍種上了白色的小雛菊，正值夏季，花兒都開的很好。
宋遲暮走過去站在樹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諾，你要找的地方就是這裡了，現在已經完全變樣子了，只有這顆大柏樹還在。」
「要坐一下再回家麼？」
宋遲暮愣了片刻，險些認錯了面前的人，聽到她這麼說，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往四周看去，不巧，離大柏樹不遠的地方剛好有椅子，宋遲暮剛想拉著他走過去，那人已經傾身，直接抱起她把她放到了樹上。
一瞬間，那些腦海深處的回憶，紛紛湧入腦海里，她看著抱著他的那個人，那染上了暮色的眼眸帶了微微的笑意，看到她小心翼翼的坐穩了，他這才爬上去，挨在她的身邊坐下，他看著遠處的夕陽，感嘆了一句：
「好久沒見，好像一切都變了，又好像什麼也沒變。」
「你對這裡，有很深的感情？」
宋遲暮腦海里閃過些假設，但很快又被自己給否定了，不會的，怎麼可能有那麼巧的事情。
「你不是想知道我背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麼？」
看到小姑娘臉上滿懷期待的樣子，他抬手摟住她的腰，緩緩說道：「二十一歲那年，hopo告訴我，她喜歡我，並且，追求的非常明顯和熱情。這事情後來被老爺子知道，以為我們是互相喜歡的，對我施壓，我不堪重負，和hopo挑明之後就像個逃犯一樣的逃走了。
我早就受夠了在那樣小心翼翼的環境下生活，就像是一隻終於獲得自由的飛鳥，我墮落了，我試著去體驗與之相反的生活，比如流浪漢，比如壞學生，我和閒雜人士混在一起，打架鬥毆，搶附近學生們的錢，背後的傷疤就是在打架的時候留下來的。這樣的日子大概維持了一個星期，有一天，我在汽車排氣管里救雪球的時候，聽到小姑娘的哭泣聲，等我從車底下鑽出來的時候，小姑娘就被我嚇了個半死，轉身就跑。
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每天都躲在窗口看我，像是看個怪物一樣的，還喜歡「包養」我，每次都丟下錢就跑，小姑娘挺胖的，跑起來的時候就像個小肉球一樣。
可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總是喜歡來這裡哭，哭起來的嗓門還特別大，後來接觸久了才知道小姑娘父親病重，不久於人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就慢慢的和她熟絡了起來，那時候性格冷淡，很多時候我都是聽著她嘮叨的。也是那段時間，不知道是因為小姑娘，還是因為那時候突然明白過來，這樣動盪不安的生活，最終只會把我自己推下懸崖，不知道那算不算我的青春期，但是二十一歲還這樣叛逆，說起來還是挺丟臉的，我快要離開這裡的時候，小姑娘說想要我的聯繫方式，那時候就只有一個和社會人士聯繫的郵箱，就給她了，算是為了鼓勵吧，我撒了個謊，說以後一定考上新晨大學。
我回去之後被牧英狠狠的打了一頓，從他和我媽結婚開始，他對我一直都很客氣，一直都很和藹，那晚，我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哭，高高在上的繼父，一邊打我，一邊問我：『我和你媽都已經決定不生養了，只想你好好的長大成人，你離家出走，你還學會抽菸，學會混社會，你知不知道一個男人，不是你的高傲不羈和不可一世才會讓人值得敬畏，一個男人是有骨氣，有風骨，才會讓人對你刮目相看，爺爺討厭你你也不能放棄自己，hopo也被爺爺送去日本了，你們兩個都好好冷靜。』我看到他邊打邊哭，突然之間就沒有那麼膈應他了。他在我心裡一直都是個陌生人，那時候我才覺得，不是父親，勝似父親，他盡到了當一位父親的責任，而我卻沒有盡到一個好兒子該有的樣子。我很愧疚，一直都在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過去的這些，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