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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7:01:13 作者: 九月鳶尾
麋鹿先生?這個外號倒是挺有特色的,他耍起了嘴皮子:「哦,那不如先去你心裡逛一圈好了。」
他這一生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通往她心裡的那條路。
※※※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城海人,宋遲暮對於牧黎夜形容的那個地方還是比較深刻的,因為那個地方她曾經無數次的經過,只是從未停留,那是城海一中附近一間很大的汽車修理廠,具體是怎麼廢棄的宋遲暮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自她知道那個地方開始,那個地方就隨地可見廢棄的汽車輪胎和車窗玻璃,她小時候和發小阿林經常來玩,但因為比較陰森,被遲晴美發現之後勒令不准再去,直至初中之前,宋遲暮一直都沒再去過。
再一次進去那個廢棄的修理廠,是在父親生病的那段時間,她在病房門口聽到父親對遲晴美交待家事,從家裡的重要證件都放在什麼地方,具體到每個孩子每個老人的生活習慣,自打生病之後,父親從來沒有那樣多的說過話,那一次談話格外的久,宋遲暮不敢進去,只是站在病房門口,聽到父親對遲晴美說:
「暮暮那孩子很遲鈍,我走之後,你要好好的開導她。」
宋遲暮聽到這裡,眼圈一紅,轉身就出了醫院,不是遲鈍,不是慢熱,她只是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像宋奕晨那樣的,一臉微笑的面對父親,面對昔日裡把她當心肝寶貝的父親,那樣每天的強顏歡笑,早已成了一種累贅。
不要再說沒事了,越是這樣,她心裡就會越痛,每一次化療她都偷偷的躲得老遠,躲到父親看不到的地方嚎啕大哭。
她的父親真的會死的,不會在回來了,就像初中的時候,家裡成績優異的某個尖子生,因為心臟病離開人世,他們全班都去悼念了,班級里小女生們的哭泣從來都不會有所掩飾,連一向嚴厲的班主任都在寫粉筆字的時候偷偷掉眼淚。
她很清楚的聽到,爺爺在和其它的親戚聊天的時候,說的泣不成聲:「不行,這種病國外也是沒有辦法的,現在只能看奇蹟了。」
奇蹟,她多希望奇蹟降臨,她的父親那樣善良,那樣偉大,她每天睡覺都在期待上帝能保佑她的父親,能讓她的父親快點好起來。
然而,一切都是蒼白又無力的,宋遲暮跑到了洗車修理廠,那個對於遲晴美來說格外陰森的地方,卻總是能博得她的歡心,大大的汽車輪胎就那樣放在地上,從裡面破土而出一堆雜草,不知名的小花立在中間,淡黃色的,粉紅色的,尤其是在春天的時候,特別又漂亮,充滿著濃濃的原始氣息。
大概就是那個冬天,父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病情惡化的十分嚴重,連話也不能多說了,那時候,她一個人就站在那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頓時覺得荒涼又寂寞,面對著有些昏暗的天空嚎啕大哭。
她的父親撐不了多久了,奇蹟為什麼還不出現,為什麼奇蹟就從來沒有出現在她的身邊。
她哭的很傷心,直至一個沉悶的響聲傳進她的耳朵里,小姑娘的哭聲戛然而止,看著不遠處停放著的一輛廢舊汽車,天色有些灰濛濛的,她又有夜盲症,只能依稀的辨別出那應該是輛麵包車。
咔的一聲,又響起了同樣的聲音,那樣的聲音在寂靜的修理廠響起來,格外刺耳,宋遲暮咽了口唾沫,甚至來不及抹去臉頰上的淚痕,連鼻涕也來不及擦了。她很想跑,可是那時候腳下像是灌了鉛一樣的,一步都挪不動。
是不是真的有鬼魂索命的傳說,小姑娘雙腳顫抖著,心裡早已噗通噗通的,像是要跳出來一樣。
接著,從那個車底發出了一聲小奶貓的叫喚聲,那是非常輕微的叫聲,在這樣寂靜的世界裡,格外的刺耳。
好奇心戰勝了她的膽怯,她往那輛廢舊汽車一步一步的靠近,直到最後離那個聲音發出來的地方越來越近,宋遲暮剛想蹲下去看個究竟,就看到車底爬出一個黑色的身影,宋遲暮嚇的愣在原地,臉都白了,半張著嘴,只敢大口呼吸著,眼淚嘩啦啦的就流了下來,直到一抹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人全身都髒兮兮的,帶了白色的口罩,臉上全是汽車底下的泥土和灰塵,宋遲暮甚至辨別不清楚,穿在他身上的外衣原來是什麼顏色的,少年看了他一眼,拉開衛衣拉鏈,直接把髒兮兮的小奶貓護在自己懷裡,不忘抬手摸了摸小奶貓的腦袋,這樣一位神秘又害怕的少年和這樣軟萌的小動物呆在一起之後,突然就讓宋遲暮沒有那麼害怕了。
她咽了口唾沫,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突然對上那人冰冷的眼眸,在手電筒的光照下,再加上那樣一張因為白口罩遮住的半個臉,宋遲暮嚇了一大跳,轉身就跑。
在那樣漆黑的暮色里,他的出現,就像是故事裡突然出現的野獸或是大壞蛋。
宋遲暮跑得很快,修理廠障礙又多,她絆了一跤,磕破了臉頰,回到家裡的時候,宋奕晨看著自家妹妹半邊臉都是血紅色的,拖著她就往醫院跑,處理傷口之後,宋奕晨問她是怎麼弄的,固執的妹妹又不肯說。
年少的宋遲暮,則是因為那晚的奇妙冒險,對那少年格外的好奇了起來,大概隔了兩天,宋遲暮再一次到了修理廠,她找到那輛車,好奇的蹲下去往車底打量了半天,那人應該是流浪漢吧,會不會是住在車底下的呢,看起來髒兮兮的,好可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