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萬年公主

  《後漢書》：（劉）寵善弩射，十發十中，中皆同處。中平中，黃巾賊起，郡縣皆棄城走，寵有強弩數千張，出軍都亭。國人素聞王善射，不敢反叛，故陳獨得完，百姓歸之者眾十餘萬人。及獻帝初，義兵起，寵率眾屯陽夏，自稱輔漢大將軍。國相會稽駱俊素有感恩，時天下饑荒，鄰郡人多歸就之，俊傾賑贍，並得全活。後袁術求糧於陳而俊拒絕之，術忿恚，遣客詐殺俊及寵，陳由是破敗。

  ······

  陳國，王宮，食殿。

  一名身穿華服，模樣如瓷娃娃般精緻的少女，正抱著坐在上首兩鬢髮白的中年人的袖袍，左搖右晃地撒著嬌。

  「叔祖父，昔日皇弟在長安，您說路途遙遠，不讓我去找他，而今皇弟近在許都，您怎麼還是不讓我去陪他呀？」

  「這次您可不能用以前的理由搪塞我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沒那麼好騙了！」

  劉寵手上舉著湯匙，卻被晃得根本喝不進一口肉湯，無奈只能放下湯匙，滿眼寵溺地看向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孫侄女。

  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八年前被自己收留的可憐小女孩的模樣。

  時光飛逝，那位驚恐萬狀，對誰都充滿不信任感的落難皇女，已然成長為一位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漢家公主。而自己卻從一位年富力強、志在輔佐漢室的輔漢大將軍，淪為與那些坐食租稅、混吃等死的諸侯王無異了。

  但這一切能怪自己麼？想當初自己費了多少心機，才讓朝廷派來的兩任國相都答應讓自己執掌封國兵權；又是何等嘔心瀝血，才為陳國訓練了一支善射之師，黃巾之亂時，唯獨陳國免受侵擾，關東諸侯叩關虎牢之時，自己也有心出兵誅殺董賊！

  要怪，就怪那條「諸侯王無詔不得出封國」的祖制，阻斷了自己匡扶漢室、為國除賊的所有道路！就算陳國的軍隊再怎麼裝備精良，不能出封國，也無可挽回漢室之衰微，無法平定這紛爭亂世！

  「叔祖父，你答應我的，四年前你就說，等到我及笄之年就教導我知曉天下大事，結果兩年之後又兩年，現在我都快十八了！」

  「呵呵！」劉寵被搖晃得回過神來，這才收起一片紛亂的思緒，緩聲道：「萬年，如今你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叔祖父不妨告訴你實情！」

  萬年公主眨了眨眼睛，恬美純淨的臉蛋，浮現出一股凝重之情，重重的點了點頭。

  不一會之後，萬年公主的鵝蛋臉上，流露出認真思索的表情：「叔祖父您的意思是，曹操雖然將皇弟從董卓餘孽的手中解救了出來，但他其實和董卓是一丘之貉？」

  「可是我聽人說，曹操和其他州牧太守不一樣，他是真心匡扶漢室的，也從沒有做什麼不尊敬皇弟和朝廷的事情。」

  劉寵眉頭一皺，他從不讓宮外的人接觸自己這位孫侄女，哪怕是自己最信任倚重的國相駱俊，對萬年公主的存在也只知其人，而不聞其面。

  這一切，為的就是不讓外界繁亂的消息，再次觸動眼前少女年幼時受到的心靈創傷。

  但現在看來，自己對這位孫侄女的保護還是有些多餘了。她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劉氏的血脈，是大漢的長公主，天生對政治的殘酷，對人情的冷暖有更高的耐受度！

  「咳咳~」反思自己的教育之餘，劉寵也繼續道：「萬年，你可知道董賊是如何挾權亂政的麼？」

  萬年公主想了想，答道：「挾持天子而令諸侯，自任三公位極人臣，遷都而把持朝野！」

  劉寵吃了一驚，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這位孫侄女居然能一語中的！

  寥寥三句話，便是把董卓如何能操持朝政、禍亂天下的原因盡數道明！

  並不用劉寵再提醒，萬年公主自己便反應了過來，眉頭不覺間微微蹙起：「叔祖父的意思，我想我明白了！」

  「曹操如今所行之事，竟與昔日董賊一般無異！董賊挾持天子，曹操亦效仿為之；董賊進京先任司空以操持權柄，曹操如今亦是如此；董賊遷都長安，曹操卻棄雒陽不用，執意遷都許縣！」

  說到最後，萬年公主已然眉頭緊蹙，素麵悚然。

  劉寵表情複雜，一時不知是該為自己的遠房侄子漢靈帝劉宏高興，慶賀他生了一位聰慧明睿的女兒；還是該悲哀，大漢真正的未來剛出狼窩，又入虎穴，漢室的未來一片昏暗！

  但很快，他就只剩下一種表情了！

  「報~」一名穿戴不齊整的甲士，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了大殿，「報！東門······仲氏賊軍殺進東門來了！」

  陳王劉寵，驚怒交加！

  ······

  戰爭是一場骯髒的遊戲，而袁耀恰好是個骯髒的玩家。

  尤其是對付陳王劉寵，和梁國相車胄這種低級玩家，袁耀幾乎都不用太骯髒的手段，只是略使聲東擊西的小計，旬日便連破陳、梁兩個漢室諸侯國。

  陳王劉寵和國相駱俊，前一天晚上才收到袁耀舉兵西進，圍攻梁國的消息。

  本打算今天用完早膳，就商議萬一梁國被攻克，該如何應對的事情。

  但萬萬沒想到，仲氏蕩寇將軍張遼，率領兩千騎兵，一日一夜奔襲四百餘里，在陳縣城門早上剛打開的一瞬間，就殺進了城內。

  陳王劉寵本欲率領宮衛死戰，奈何早就潛伏在城中的張闓抓住了將要從王宮中逃出的萬年公主，劉寵只能放棄抵抗，陳國國相駱俊也在此役中被俘。

  漢室諸侯國，陳國滅！

  不等張遼把繳獲的四千多具強弩運到梁國，在一次試探性的夜襲中，仲氏小校徐盛襲斬梁國國相車胄，睢陽告破！

  漢室諸侯國，梁國滅！

  袁耀進駐睢陽的第三天，又一個好消息傳來，橋蕤的兩萬大軍攻克了只有三千曹軍守兵的譙縣，周圍縣邑大多聞風而降，沛國絕大部分轄地由此納入仲氏版圖。

  譙縣和城父一帶剛被打通，原本汝南一帶，被曹操打壓得抬不起頭的黃巾餘黨劉辟、龔都等部也紛紛聚眾響應，一時豫州大亂！

  但袁耀的好消息，似乎到此便戛然而止。

  曹操麾下，都督兗州諸軍事的程昱，終於派出了部曲將李整為先鋒，自兗州山陽郡出兵攻打小沛，襲擾袁軍後方糧道。

  陳留太守夏侯惇、潁川太守夏侯淵，也分別召集郡兵，出守郡界。但因為曹操征討張繡帶走了曹軍主力，夏侯氏兄弟似乎並沒有什麼主動出擊的意願。

  而唯一能阻止袁軍兵鋒的曹操，此時卻是鬧了個臉紅脖子粗。

  一方面，他好不容易遏制住敗軍，擊退了張繡的追擊。另一方面，他發現自己錯怪了于禁。

  好不容易解決完于禁殺青州兵的事情，曹操還沒來及喘口氣，後方有飛騎來報：

  「袁耀舉六萬大軍，已於四日前西進，正在攻打梁國！」

  「哈哈哈！」眾人慌亂之餘，卻見曹操撫掌大笑：「諸君勿慌，此事本公早有預料！」

  下首的曹仁吃驚道：「難道主公早就知道袁術會背後偷襲，所以出發前就讓豫州諸將做好了準備？」

  本公準備個屁！

  曹操心裡暗暗罵道：「這袁家豎子，可真會挑時候！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等本公出征南陽他才出兵，當時軍報送來的時候，大軍已行過半程，前面又傳來張繡投降的消息，不接著走難道要本公半途而廢？」

  本想著受降了張繡，就回師逆擊；誰能想到消化張繡不成，反倒在天下人面前鬧了個大笑話！

  如今自己剛止住敗勢，才恢復了一點士氣，就又來了這麼個凶訊！

  若此時不能鎮住場子，讓麾下將卒誤以為陷入進退失據之境地，軍心必然渙散！到時候別說回援豫州，張繡再來沖一波自己怕是都扛不住！

  定了定心神，曹操撫著鬍鬚，泰然自若道：「袁術袁耀父子，向來只會搞這種恃強凌弱、背後偷襲的卑劣行徑！」

  此話一出，眾人也紛紛將先前戰敗的憤懣與不滿情緒，全都發泄到了袁術父子身上。

  「逆賊袁術，妄自僭號稱帝，大逆不道，罪不容誅！」

  「豎子袁耀，投機取巧，一介宵小安敢犯我邊境！」

  聽著眾人的謾罵聲，曹操便知道自己的轉移矛盾大法又奏效了。

  ······

  《仲氏春秋·二世本紀》仲氏元年正月下旬，二世西征豫州。陳王劉寵、梁相車胄輕而無備，為二世執擄，劉姓諸侯國陳、梁滅。

  《仲氏春秋·名將傳》正月二十八，蕩寇將軍張遼奉二世命，日夜兼程，襲占陳國，擄陳王劉寵及其宗室百餘人，漢靈帝獨女萬年公主、陳相駱俊並為所執；又獲強弩數千張，錢糧無數。二世因其功，賜食邑百戶。

  《仲氏春秋·虎臣傳》仲月初二，徐盛襲斬曹操所任梁相車胄，由是滅梁；二世合其前功，授假司馬，盛由此以勇氣聞名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