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既要，又要

  韓胤帶著袁術的封賞，趕到下邳來見袁耀。

  「少主，您不去迎接周刺史麼？」

  袁耀沒好氣道：「要我迎接他？」

  「半個時辰內，他要是不自己來拜見我，我讓他當不了這個徐州刺史！」

  「去，把王朗和華歆請來，我有事找他們商議！」

  韓胤忙卑躬應承：「諾！」

  王朗早就在閩越瘴癘之地呆不下去了，在獲准投降後，便急不可耐與華歆等人起程北歸。在海上漂泊了一個多月後，終是抵達了吳郡，受到了太守許貢的款待。

  在得知袁術袁耀父子正在對徐州用兵後，王朗和華歆只能繼續北上。

  雖然還要趕上千里路，但王朗和華歆卻不怎麼覺得疲憊了。只因他們本就是青徐人士，所謂歸鄉心切，哪裡會在意路途的遙遠和顛簸。

  比如王朗，他乃東海國郯縣人，早年還當過陶謙的治中從事。一晃三年過去了，徐州也是三易其主，令人不勝唏噓。

  王朗這三年也變了很多，尤其這一年來的起伏變故，讓他心中那些曾根深蒂固的觀念，已然變得搖曳不定，甚至徹底顛覆。

  看到袁耀，王朗並沒有擺什麼長輩或名士的譜，而是和現實主義者華歆一樣，恭恭敬敬執禮相見。

  「世子叫我們來，可是要再議東海國國相和下邳國國相任職一事？」

  「哎喲，這消息傳的還挺快，看來你們都知道了！」袁耀挑了挑眉，走下台階，一手一個將兩人扶起。

  「這些虛禮以後就免了，咱們也一起吃了好幾頓飯了，甭跟我客氣！」

  王朗和華歆對視一眼，還是作了一揖：「吾等恭喜世子即日起，都督徐、揚二州諸軍事！」

  「吾等拜見徐揚大都督！」

  袁耀嘴角直抽抽，一提起這事，他就來氣。

  本以為自己拿下了徐州，立下大功，術爹會把自己的揚州刺史晉升為揚州牧，或者直接原地就任徐州牧。但誰曾想，袁術不僅沒給晉升，竟然還把自己的揚州刺史給免了，只加封自己持節「都督徐、揚二州諸軍事」！

  聽上去這個「徐揚大都督」多麼威風似的，好像徐州和揚州的軍隊都要聽袁耀調遣，但實際上紀靈張勳橋蕤等人只聽從袁術的調令，袁耀能使喚得動的依舊只有自己一手招攬的人馬。

  而且都督哪怕再大，也只是個無品無秩的臨時官職，連一石米的俸祿都沒有，隨時都能被解任。所以這個徐揚大都督，對袁耀而言有跟沒有都一樣。

  最讓袁耀始料未及的是，他的揚州刺史居然被免了，身上沒了正經官職，無法再自行表舉任命州郡官員了，這才是最讓他生氣的地方。

  眼下正是論功行賞，往徐州各郡國安插自己人的時候，袁耀卻失去了表舉任命權，焉能不氣！

  更讓袁耀生氣的，是袁術新任命的揚州刺史和徐州刺史人選。如果這兩個人是袁耀的「世子黨」，那其實袁耀當不當刺史或州牧都無關緊要。

  問題是，袁術任命的刺史人選，都是和袁耀有嫌隙過節的。

  新任揚州刺史，乃是原廬江太守劉勛。

  新任徐州刺史，則是原丹陽太守周尚！

  至於袁耀送去的徐州官吏名單，袁術也全數否決，並指派了一批非「世子黨」士人來接任，還留了幾個官職給周尚決定。

  袁耀甚至懷疑，袁術這是得了袁紹劉表綜合症，想要立幼廢長了！

  「挖苦我是吧？」

  袁耀一甩手，直接轉身走回了堂上。

  王朗和華歆察覺到袁耀面色不善，相視一笑，一齊走到了堂上。

  王朗拱了拱手：「大都督誤會了，我與子魚乃是誠心道喜，何來挖苦一說？」

  袁耀鼻子哼了一聲：「明升暗降，何喜之有？」

  華歆一臉嚴肅：「袁公即將稱帝，世子您也即將進位為太子，這難道不該道喜麼？」

  袁耀臉色一沉，一時竟分不清王、華二人是來譏諷自己，還是真的來恭喜自己的。

  「胡說八道，我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世代忠良，輔佐天子百餘年，怎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華歆板著臉打斷道：「世子您就不要再裝了！」

  「袁公稱帝一事，已成定局！不論世子您心裡到底願不願意，您都無法違背君父之命，新朝太子，您是當定了！」

  袁耀眉頭緊皺，其實他隱約也猜到了袁術的想法。

  華歆繼續道：「當今天下分崩離析、群雄割據，其根源在於廢史立牧，地方大權獨攬於州牧、郡守一人之手。袁公欲立新朝，自然不會再設州牧，世子您又何必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有的官職而置氣呢？」

  袁耀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既然你們都清楚，那麼今日來是向我辭行的嗎？」

  華歆卻是反問：「難道不是世子請我們來的麼？」

  王朗倒是笑著一拱手：「來之前，我便與子魚商量好了，無論大都督能不能如約讓我們擔任一郡國之長，我們都會留下，哪怕是只作大都督您的幕僚賓客！」

  這倒是讓袁耀有些意外，我爹馬上就要造反當皇帝，我是他嫡獨子第一個逃不了誅九族的罪，你們不僅不躲遠點，反倒死乞白賴要留下，這到底是怎麼個事？

  難道我終於也有王霸之氣了？

  其實在王朗和華歆眼中，還真就是！

  袁耀眯了眯眼，試探道：「你們就不怕跟著我，將來落一個從逆的罪名？」

  華歆依舊一板一眼道：「漢家之亂，始於桓靈；如今積重難返，為天下百姓計，宜當另立新朝。」

  「世子雄姿英略，難道不想有一日，位登九五之尊乎？」

  袁耀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竟然有些看不透華歆了。

  不對，這是反試探！

  想到這裡，袁耀義正言辭道：「我再說一遍，我袁耀忠於漢室，絕無異心！」

  但我父親有沒有異心，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的了！

  華歆和王朗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對著袁耀屈膝便跪。

  「既是如此，我王朗身為漢臣，理應助大都督一臂之力！」

  「我華歆作為漢家士子，亦願為大都督效力！」

  袁耀暗暗鬆了一口氣，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自己就被這兩個老小子給繞進去了。

  這兩人是既要從龍之功，又要保全自己的臉面啊！

  日後等袁術稱帝了，袁耀被立為太子，華歆和王朗也能對世人裝無辜：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就稀里糊塗從逆了，我們效忠袁耀的時候，他也妹說要造反啊！

  一旦情勢不對，華歆和王朗只需一口咬定是袁耀哄騙了他們，他們是被脅迫造反的，憑藉他們的聲名，大概率也能無罪脫身。

  而如果袁家父子真的坐穩了天下，那就不需要解釋什麼了，直接起飛！

  難怪這兩老小子，能混到魏國的開國三公，位極人臣！

  「兩位請起！」既然明確了上下關係，袁耀也放鬆下來：「你們放心，我袁耀說出去的話，就一定辦到！」

  「今天，我還非得讓你們當上東海相和下邳相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