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既來之則安之

  「室外何人喧譁？」一文官端坐室內，不怒自威。

  「是袁公帳下的謀士李業，求見馮夫人的！」一武官挎劍步入室內，回道。

  「可是袁使君派來的？」文官眉頭一皺。

  「不清楚，不過他好像帶了不少禮物來。」武官摸出一塊馬蹄金，放到了文官面前。

  文官只瞧了一眼，便挪開了視線：「讓他進去吧。」

  「這塊東西等他出來的時候還他！」

  「放他進去？」武官一臉懷疑道：「萬一此人是來營救馮氏的，那咱們這一趟豈不是要徒勞無功？」

  「劉都尉！」文官冷哼一聲道：「你難道還看不清你我如今的處境嗎？」

  「吳縣內外有上萬袁軍，別說你我只帶了五十士卒，就算帶千八百號人，進來了也是人家砧板上的魚肉！」

  「袁耀要真想強行解救馮氏，不管是在你我來的路上，或是現在都隨時可以動手！」

  「既來之，則安之！如今你我只能期望這位袁使君是個守信之人，在接到馮夫人後，會如約還回孫氏諸子！」

  武官不無憂慮道：「可萬一袁耀不肯守約呢？」

  文官站起身，決然道：「那我就立於吳縣城頭，當眾揭露袁家父子的篡逆之心！」

  「讓世人都看清，袁家父子表面漢臣，實則漢賊的本來面目！」

  說著文官便扭頭直視武官：「到時候我直接從城頭上一躍而下，證明我所言非虛！」

  「你務必逃出城去，將此間詳情回稟孫將軍，勸他起兵討逆！」

  說這話的時候，文官一身大義凜然的氣勢，這也感染到了這名武官。

  「魏功曹若要求死，我劉由也絕不苟活！」」武官上前一步，手按於劍上：「若是袁耀背約，我絕不會讓他白白得一美人！」

  「就算效仿古之豫讓漆身吞炭，我也要讓那個馮氏和她肚子裡的種，看不到出世的太陽！」

  兩人雙手緊握，皆是視死如歸的模樣。

  這可讓在院中等待已久的李業焦急不已，甚至懷疑自己剛才賄賂的那名武官只拿錢不幹事。

  好在過了一會，那名武官再次走了出來。

  「跟我來吧！」

  李業連忙朝後一揮手，四五個隨從端著禮物便跑了過來。

  「這裡面是？」武官看到盤子上都蒙著布，不由得起了疑心。

  「都是一些衣服，哦對了，還有一些胭脂和綢緞！」李業連忙解釋道。

  武官卻是不信。

  看木盤的長寬，足以藏下兵刃短弩！

  「打開看看！」武官說著便要上前檢查。

  李業趕緊攔在武官面前，又從懷裡摸出一塊馬蹄金：「方才那塊是讓您去打點兄弟們的，這塊是專門給您的！」

  開玩笑，這裡面的東西能讓一般人看見？

  就算一般人看不出那幾套冕服的規格，但那顆黃燦燦的金印，還有那枚翠綠透亮的玉牌，正常人都會看出不對勁。

  雖說面前的這個「袁軍」都尉是自己人，但萬一他把這件事稟告給世子呢？

  是的，李業直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

  雖然劉由，也就是這名武官，早已明說了他是孫策帳下的奉正都尉劉由，是從秣陵護送馮夫人到吳縣來的，但李業卻自動忽略了孫策的存在，以為劉由是受袁耀之命保護馮氏的。

  不止是李業，在袁術身邊的絕大部分文臣武將眼中，孫策依然是他們的同僚，是袁術任命的郡守、袁氏的部將之一，沒幾個人把孫策當作一股實際上已經具備割據一方實力的勢力首腦！

  劉由沒有去接馬蹄金，因為對面幾人他現在越看越古怪！

  尤其面前這個李業，他的手伸到了懷裡，這是要暴起發難嗎？

  一時間，劉由已經有了拔劍的衝動！

  但轉念間，劉由又想起了魏滕方才對自己叮囑的「既來之則安之」。

  不行，絕不能先行動武，給袁耀背約的藉口！

  「進去吧！」

  劉由轉過了身子，走在了前面。

  李業暗暗鬆了一口氣，摸進懷裡的右手又放了下來。

  好在兩塊馬蹄金就夠了，再要可就要搭上自己的老本了！

  「你是受我家夫君之命，來見我的？」

  馮方女挺著大肚子坐在軟榻上，滿臉驚喜。

  「袁郎現在在驛館外面嗎，他來接我了嗎？」

  李業躬身行禮道：「世子外出射獵，稍晚才回！」

  「哦~」馮方女面露失望之色，但一想到自己已經到了目的地，早晚肯定能見到袁耀，心情又好了不少。

  「那他讓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李業根本不敢抬頭，生怕觸犯了某個禮節，連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給飛了。

  「回稟夫人，在下是來獻禮的！」

  李業比了個手勢，有兩個隨從立刻上前一步跪於地上，同時揭開了盤子上的布。

  幾盒胭脂水粉和幾匹蜀錦立刻躍然眼前。

  或許是懷孕的緣故，又或許是跟隨張仲景辨識草藥的緣故，馮方女的嗅覺異常靈敏。

  還沒看，馮方女已是脫口而出：「這是哪裡來的胭脂？」

  「好香呀！」

  李業一瞧有戲，立刻將幾盒胭脂的產地一一道出，越說馮方女越是高興。

  「袁郎果真沒忘了我！」

  「你們快起來吧！」

  「夫人喜歡就好！」李業暗暗鬆了口氣，心想這事有門！

  「那幾個盒子裡呢？」劉瑤來了興趣，問起幾個還沒揭開布的木盤。

  「你先別說，我猜一下！」

  「是新衣服的氣味！錯不了，只有才上色的新衣服是這種味道！」

  「夫人果然是……」李業本想說鼻子靈敏，但一想這不罵人的嘛。

  又連忙改口：「料事如神啊！」

  「確實是一些衣服，還有一些金玉之物。」

  馮方女性子單純，只要被人誇獎就很高興，也不管人家說的是什麼。

  但下一秒，她又摸了摸自己碩大的肚子，滿面憂愁道：「可惜我現在身材不好，穿不了新衣裳。」

  說著馮方女竟掉下眼淚來。

  李業卻是沒想到這位馮夫人說哭就哭，下意識以為自己又要被扔出門口。

  但實際上馮方女只是又想到了袁耀，擔心起袁耀如果看到自己這幅身材，會不會對自己沒了興趣。

  聽說他這一年來連納了三四個美妾，不知他還會待自己像以前那樣，袁家後院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在他的幾個妾室里又排第幾……

  李業自然一點也猜不到馮方女在想什麼，慌亂之間竟然說了實話：「這裡面的冕服和金印玉綬，其實是獻給世子的！」

  「在下只是想讓夫人轉呈一下！」

  剛說完李業就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既然這些東西是獻給世子的，你為什麼不直接給他，還需要別人轉呈？

  而且你不是說你是袁耀派來的人嗎？怎麼你還有東西要給袁耀？

  這不明顯有問題嗎，人家能答應嗎？

  「好吧！」馮方女卻是沒什麼反應，抹了一下自己眼角的眼淚，「你把東西放這兒，我見到他給他就是了！」

  嗯？

  我沒聽錯吧？

  李業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還是……這位馮夫人壓根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問題？

  「如此就多謝夫人了！」李業連忙躬身道謝，想要趕緊把此事揭過。

  「嗯。」馮方女卻是根本沒有再詢問什麼，這又讓李業大鬆一口氣。

  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李業便趕緊帶著隨從們退出了房間。

  一名隨從輕鬆道：「李大人，東西送出去了，咱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回壽春復命了？」

  李業腳步生風，頭也不回道：「不，現在就走！」

  「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