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終篇

  空氣開始扭曲，一道裂縫被撕開。

  「這裡很安全，你們呆在這裡就好。」他留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江不語！」喬羽珊想要追上，卻撲了個空。

  裂縫已經關上了。

  那一瞬間，裂縫那端的景象讓眾人心驚，這幾人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經歷過無數次死亡，可是還是被那一剎那驚得說不出來話。

  絕對的死亡氣息肆虐在地上，天空下著暴雨，可是它卻無法澆滅名為欲望的火焰，在雨水的作用下，第一次直觀看到血流成河，無數人倒在血泊中，無數人在向神位爬去，無數人從神位上被燒成灰燼。

  「這裡，是地獄嗎？」綏長青說道，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我們還在人間嗎？我們......還活著嗎？」

  一時之間，眾人又沉默了。

  「這裡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綏長青又問道。

  「長青，別想那麼多！我們肯定是真是存在的，你忘了，我們之前還......」西裝男忽然頓住，他原本想說我們還可以回到家裡啊，可是細想下來，上次回去是很久很久之前了......一種虛妄荒誕的感覺從他的心底湧出，他甚至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綏長青，只要你認為這裡是真實的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想那麼多？」喬羽珊不解道。

  「假如這些不是真實的，那我們努力有什麼用？」綏長青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你看著他們的屍體，他們來到這裡可不是為了死在這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要出去！我要從這裡離開！」

  「長青，你冷靜一點！」西裝男將想要跑出去的綏長青一把拉了回來，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你冷靜點！現在出去就是送死！」

  「那也好比在這裡好！」綏長青大聲道，「為什麼不敢出去！勇士，就是要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我在這裡不是為了給無聊的神找樂子的！」

  他一把將在地上發呆的『趙越』拎了起來，「告訴我離開這裡的辦法！」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殺了我就可以離開了。」『趙越』拍了拍他的手，淡淡地說，「你認為你不該活在虛假中，但是真實和虛假有那麼重要嗎？」

  「就算你出去，第一時間就會被你自己纏上，在裡面你扮演的角色是神，你還會這樣說嗎？真搞不懂人類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那麼多麻煩。」

  「來到這裡，是你的選擇；與系統簽訂合約的也是你；選擇來到這裡的還是你，你現在反而來怪帶你來到這裡的人，嘶——」『趙越』摩挲著下巴，努力想了個形容詞，「嗯！放下碗罵娘！」

  綏長青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雙眼無神，像是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般，「那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長青，不要想那麼多，不想就不會痛苦。」西裝男半蹲在綏長青面前，認真地說道。

  「你知道嗎？我是心理學博士。」綏長青緩緩開口，「我來到這裡，是因為我曾經看到了很多痛苦，我讀了那麼多年書，但是我沒有辦法幫到他們，甚至就連自己都沉浸在這種虛假之中。」

  他抬起眼睛，悲傷的河在他的眼中緩緩流動，「我讀書，就是為了思考的。」

  ......

  「趙越，我來了。」江不語從裂縫中走出。

  充滿血腥味的風吹在他的身上，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

  穿過無數的屍體和烈火，在一切的盡頭，他看到了趙越。

  鮮血宛如嬌艷的玫瑰在他的身上盛開，白髮散落在地上，成為在焦黑土地上的唯一色彩，單薄的病號服早已經被打濕，貼在他身上。

  江不語呼吸一顫，身體忍不住發抖，眨眼間就來到了趙越的身旁，半跪在他的身側，脫掉外套，裹在他的身上。

  他的趙越，最害怕冷了......

  眼淚奪眶而出，那一刻，他什麼都聽不清了，什麼都看不清了，世間萬物，好像都靜止了，就連他的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趙越......」

  「我就知道你會來。」趙越睜開眼睛，扯出一個笑，只是那笑，比苦還難看。

  「別死，求求你，別死，求求你。」江不語崩潰地哭著，被騰滿放進他腦中的東西又開始作祟。

  無數次破碎的畫面在他的眼前循環，就像是人生的走馬燈一樣。

  「整整六千二百四十九次循環！我找了你整整六千二百四十九次！我不要再找你了，求求你。」

  他將腦袋放在趙越的頸窩，想要感受到他的溫度和心跳，可是感受到的只有一片冰冷。

  趙越斷斷續續地說道：「身為驚悚世界的神明，理應為他們負責人，不要擔心我，也不要為了我哭泣」

  他費力地抬起手臂，撫摸上江不語的臉，最後一絲神格在他的手指發出耀眼的光輝，「我們會在世界的盡頭相遇。」

  那光芒越來越大，趙越的身形也急劇消散著。

  雨漸漸停了，隨之而來的是，漫天的雪花，簌簌落下。

  既安靜又寒冷。

  江不語看著空無的懷抱，眼淚掉了下來，心裡卻是一陣空虛，他用指腹擦掉在眼角的淚，「我這是怎麼了......這裡又是哪裡？為什麼我的心臟那麼疼呢？」

  在雪花的作用下，火焰開始漸漸平息，躁亂不安的人群也慢慢沉積了下來。

  萬物蒙上被裹上了一層銀裝，無數罪惡被埋葬在潔白之下。

  江不語站起身，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外套穿在身上，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喃喃道：「這次循環，結束了嗎？」

  ......

  此時，聖心醫院。

  綏長青將『趙越』狠狠摁在地上，死死掐住他的咽喉，嘴裡不斷重複著，「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夏星和喬羽珊想要攔下他，西裝男和查爾斯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他們對現在情況很是迷茫，因為他們不想『趙越』死，又想離開這裡。

  「你瘋了嗎？他還只是個孩子！他是趙越啊！你忘了他是怎麼幫你的嗎！」喬羽珊大喊著，「快來幫忙啊！」

  夏星也面露焦急，她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但是她的本能替她做了選擇。

  『趙越』的一張小臉變得青紫，眼前就要斷氣了。

  忽然，他的身體開始透明，逐漸變得虛無。

  「趙越？！你！」綏長青鬆開手，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哦？看來不用你弄死我啦，哦耶，終於要死了！」『趙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笑了起來，眼中卻流露出了幾分悲傷。

  「看來我的任務完成啦，好了各位，再會吧。」

  說罷，『趙越』朝他們揮了揮手，化作了一片雪花，簌簌落下。

  隨著雪花的落下，聖心醫院也開始消散。

  「這裡是哪裡？」

  雪花落在了他們身上，卻絲毫不覺得的冷。

  看著白茫茫一片，一大堆問好在心裡攢著。

  「江不語，到底怎麼了？」

  喬羽珊遠遠喊道。

  「沒事了，這次輪迴結束了。」江不語回答道，說罷，自顧自地朝外走去，嘴裡喃喃道：「這次沒有見到他，沒有關係，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等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副本的邊緣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房門。

  他轉動房門，推開門，映入眼帘的不是那驚悚大廳萬年如一日的驚悚大廳。

  而是落日和晚霞。

  江不語的心狠狠一顫，一種沒來由的失落感席捲他的全身，「我到底是怎麼了？」

  他半跪在地上，就連呼吸都是痛的，他從口袋中摸出一把蝴蝶刀，狠狠地捅在了自己的胸口，「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

  他剖開自己的胸膛，手指一用力，心臟就被拿了出來。

  溫熱的心臟變成了一張卡片。

  在微風中，卡片燃燒了起來。

  記憶又重新湧入他的腦海中。

  「滴答滴答——」鮮血滴在地上，可是江不語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宛如一個傻子般半跪在地上。

  「趙越......」

  江不語摔倒在地上，他也沒有力氣了，看著落日和晚霞，滿足地笑了笑，「我來找你了......」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