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狂想的一天（6）

  『趙越』懶散地躺在床上，琥珀色的眼中像是雪簌簌落下，那層雪為他眼睛蒙上一層霧氣，像是站在雪山之上的神明，既安靜又寒冷地看著自己的信徒。

  「沒關係的，我自己也挺死的，我不太能接受，我的人生居然是一場笑話。」

  『不太能接受』這五個字像是一把刀捅進了喬羽珊的心中，一時之間，她的喉嚨就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安慰的話憋在下面，怎麼都說出不來。

  『趙越』反而笑了出來，從床上蹦了下來，慢慢地朝著喬羽珊走去。

  他明明是個六歲的孩童，走起路來卻象是一個六十歲的大爺。

  不知道為什麼，喬羽珊看著那小小的身影，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趙越，我不想你死，我們都很在乎你，然後......」

  『趙越』嘆息一聲，打斷喬羽珊，「我知道，我也沒想到那傢伙那麼不討喜居然還能有人幫他說話，別想太多，雖然我不是他，但是既然他把你們放在我手裡，我肯定會保護好你們的。」

  「我作為這個副本的最大boss，應該可以喚醒他們，好了看著本大神帶你們飛吧。」

  ......

  「趙越，你不會以為憑藉那些人你就可以殺掉神吧？」路怨獰笑著，宛如一條毒蛇纏繞在趙越的身上。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一樣呢？」趙越笑了出來，用劍撐住自己的身體，將咽喉間的血又咽了下去。

  「什麼？」

  「你的黑霧更大了。」趙越說，想要站起來，卻又重重摔到了地上，咽下的血又吐了出來，他劇烈地咳嗽起來，過了好一會，才又說道：「所有死掉的人開始甦醒了，他們死在神對他們的愚弄，你有沒有感覺到他們對神的憤怒呢？」

  路怨的瞳孔皺縮，可是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體，他放開趙越的身體，飄到一旁。

  這才發現，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光點從神座下飛了出來，而那些死去的玩家也因為那些黑點，又恢復了生機。

  他們擦乾淨動物面具，又堅定地朝著路怨所在的方向走來。

  「妄想玩弄欲望的人，也會被欲望玩弄。」趙越咳出一口血，「這些是在副本中死掉的人，NPC也好，怪物也好，驚悚大舞台都把他們保存了下來，或許他們也在期待今天。」

  「趙越，他們的痛苦不是你造成的嗎？在這裡道貌岸然地說我？真是虛偽至極。」路怨大笑著，將衝上神座的玩家毫不留情地打落。

  「是的，所以神明也該以死謝罪。」

  趙越從口袋中拿出那張屬於秦勉的死亡體驗卡。

  【神牌：死亡】

  那張票漂浮在半空中，牌面開始粉碎，一道黑色的光暈盪開，死亡之氣盡出，頓時，狂風大作，烏雲聚集，天雷滾滾。

  「要下雨了。」趙越輕聲道，「你吹過人間的風嗎？」

  無數人撲到神位上，撕扯著路怨的器官。

  「你看過人間的日落嗎？」

  路怨慘叫出聲，原本與趙越和那群動物面具纏鬥，他就已經力竭。

  「你真的感受過陽光嗎？」

  那團維持路怨生命的黑霧在不斷地消散，玩家也在不斷死去......

  「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下去。」

  一道光芒驟然亮起，刺破了路怨的身體，血流了一地，哀嚎聲不斷。

  「但是我更想要我在乎的人好好活下去。」趙越閉上眼睛，他能感受到神格再不斷地消散，他的生命也宛如指尖流沙，握得越緊，消散得越快。

  他費力地抬手，手腕輕輕一抖，那張寫著「江不語」的暗金色卡片就出現在了他手中。

  「轟隆隆——」

  隨著一道驚雷落下，雨滴也落了下來，可是它並沒有熄滅那些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也沒有讓空氣中血腥味消散。

  反而讓血流了一地，放眼望去，再無一片淨土。

  他摘下在指尖的紅色小蛇戒指，點燃了那張卡片。

  一道漆黑的裂縫出現，他將戒指扔了進去，隨後，閉上了眼睛。

  「江不語，驚悚世界下雨了。」

  ......

  「趙越！」江不語猛然驚醒，胸口被一隻大手緊緊攥著，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抬起手，卻看到了在指間的紅色戒指，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我在，叫什麼叫，嚇我一跳。」『趙越』冷哼一聲，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別過去臉。

  江不語坐起身，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心下也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始末。

  副本雖說是他和希格準備的，但是他們的任務也只是設置每個人的專屬夢境，就相當於做PPT時，給符號綁定一個專屬超連結，使他們進入副本就是進入自己的副本。

  然而，這個副本最重要的一部分——聖心醫院，則是趙越獨自一人準備的。

  「趙越......」江不語伸手想要摸摸『趙越』的臉。

  『趙越』微微蹙眉，一把拍掉江不語的手，「嘖，真沒禮貌。」

  隨後，他從床上跳下來，故作老成地對喬羽珊說道：「好了，你的朋友都醒了，商量商量吧。」

  喬羽珊點點頭，將眾人聚在一起，講述了這期間發生的事情。

  夏星也被趙文文叫到了地下三層，不可置信地看著『趙越』，「所以......我們要殺了他？」

  「這不行吧，趙越他。」查爾斯的臉也皺成一團，這裡除去江不語，就剩他與趙越相處最多，看著那年僅六歲的小崽子，「我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別的辦法？趙越在外邊可等不了，再者說了，我看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趙越，只是副本造出來的一個假影吧。」綏長青說。

  「不是假影，他就是年幼時期的趙越。」江不語忽然開口。

  「外邊一個趙越，裡面一個趙越，趙越到底想幹什麼？」查爾斯重重嘆息一聲，躺在地上，「我們真的出不去了。」

  夏星猶豫著說道：「這個醫院裡面，起碼準備了半個月的食物和乾糧，我想，可能是趙越給我們準備的。」

  「他是真打算把我們捆在這裡嗎？這又是為什麼，我想不通。」西裝男說道。

  「沒什麼想不通，他就是想怎麼做，自己一個人去面對路怨，他有神格，他死不了的......」江不語聲音越說越小，像是在說服別人，又像是安慰自己。

  主系統已經全面崩壞，個人技能也無法使用，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呆在這裡。

  江不語摩挲著手上的紅色小蛇戒指，心中忍不住想著各種各樣的壞結果，被騰滿道具所壓下的情緒再次翻滾起來，失去的痛苦如同孤寂的海洋肆無忌憚地侵占著他的理智。

  那個紅色小蛇戒指發著散散的紅光，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死死盯著戒指，那紅光像是八九點鐘出聲的太陽，不算明亮但是格外舒坦，孤寂的海迎來了一輪旭日。

  他胸腔中不斷翻滾的情緒漸漸平穩了下來。

  「喂，你在幹什麼？」忽然，一道聲音響起，『趙越』站在他的身前，冷聲說道，「變成紅眼，嚇唬小孩呢！」

  江不語抬起眼，看著他，一時之間，心中又苦甜。

  你就連這個都想好了嗎？

  「趙越，你認識我嗎？」

  「我不認識啊，我為什麼要認識你，你很重要嗎？」『趙越』摩挲著下巴，上上下下掃視著江不語，用手比劃了一下，「你跟我之前養的那條貓很像，它也是用這個眼神看我。」

  「是嗎？」江不語苦笑一聲，伸手摸了摸『趙越』的臉頰。

  『趙越』很明顯不高興，但是還是沒有躲。

  江不語笑笑，站起身，捏碎指間的紅色小蛇戒指。

  果不其然，趙越在裡面藏著他最後一絲神格。

  借著這一點的神格，他發動了個人技能——撕裂空間。

  「趙越，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