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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精神病醫院(下)

2024-10-15 19:52:05 作者: 親親雪梨
  在進精神病醫院前,堂哥叮囑孫吉祥,這是他拜託了好幾個醫生才給弄到的機會,人家看他身殘志堅,特意允許他進去採訪。但是該遵守的保密事項,還是要遵守,不能隨便亂說,更不能透露病人的隱私。

  孫吉祥滿口答應,但是出來之後,他迫不及待地跟佟童說起裡面各種奇怪的病例。他說,有一個大爺總是覺得別人要陷害他,小區裡面發生一起盜竊案件,他就特別恐慌,他覺得所有人都在議論他,他就千方百計地尋找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天天如此,他過得特別累。

  就這樣,直到家附近發生了一起滅門慘案,那天晚上他就在那附近喝了酒,還是一個人喝的,他覺得這樣無法再證明自己了,別人一定會把罪名加到他身上,他會受萬人唾棄,還會被執行死刑。一覺醒來,他就嚇瘋了。

  孫吉祥說道:「他在精神病醫院裡面,天天高聲喊,『你們抓錯人了,我不是殺人犯,我不是殺人犯!』可悲也可憐。」

  佟童認真聽完,蹙起眉頭:「我怎麼覺得這個故事這麼耳熟?這難道不是某個俄國作家寫的小說?」

  「嗨,這種被迫害妄想症的事例,在哪個國家都有。」孫吉祥說道:「還有一個快四十歲的大姐,本來是個老師,就算在精神病醫院裡,她也是文藝范十足。不知道她本身性格如何,反正她以前經常被學生欺負。有一次,她對一個學生發了脾氣,學生當著全班人罵了她,她顏面盡失。從那兒之後,無論走到哪裡,她都覺得有人喊她的名字,對她指指點點。在某一天,一位同事喊她的名字,她突然尖叫,躲在桌子下面瑟瑟發抖,淚流滿面,不停地求饒……她的同事被她嚇到了,就把她送到精神病醫院了。她患有嚴重的恐慌症,還有被迫害妄想症。」

  「你打算用這些素材寫小說?」

  孫吉祥點點頭:「是啊,這次寫,就是衝著改編去的。我要深入挖掘人性,我要把那些病人經歷過的人生百態全都寫出來。但我並不十分同情他們,我還是那麼想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儘管佟童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為他捏了一把汗,不知道孫吉祥的作品會不會順利播出。「你的想法很新穎,視角也很冷靜。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被硬生生逼瘋的人。對這樣的人,不應該恨他們。」

  孫吉祥很不服氣,但又有活生生的案例,讓他接受佟童的說法。他說道:「我之前想跟你說的秘密,大致上跟你說的這個有關。但是你說出來了,我就覺得沒意思了,不想說了。」

  ……

  佟童真想揍這個死傲嬌一頓。

  死傲嬌接著講起了故事:「話說,有一個美貌少女,被她媽媽和姐姐逼著嫁給一個有錢人,她不想嫁,但是她的家人把她反鎖在家裡,企圖讓那個有錢人強 暴她。但是少女誓死不從,還說她發現了有錢人的秘密,如果他敢亂來,她就把秘密給說出去。你猜怎麼著?那個有錢人就把她關進了精神病醫院,跟醫生說,她有病,得嚴加看管。少女說,她沒有病。但是醫生對這種情況都司空見慣了——被送到精神病醫院的重症患者,有幾個承認自己有病?更何況,少女的家人都證明她精神不正常,醫生就更不讓她走了。」

  佟童安靜地聽著,一會兒工夫,他就覺得十分不對勁兒。而孫吉祥大概是有目的地給他講這個故事的,看到佟童眼神有變,他的目光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佟童生怕他喜怒無常,本來說得好好的,如果自己一激動,那廝很可能就傲嬌地賣關子了。於是,佟童很淡定地喝了口飲料,說道:「這個是真的?既然這件事這麼隱秘,你一個進去採風的,能了解得這麼詳細?」

  孫吉祥提供的情報受到了懷疑,這讓他非常不爽,他激動地說道:「既然是我講出來的,肯定是有可信度的。」

  孫吉祥說,女老師以前在重症區待過,見到過那個女孩。不發病的時候,女老師還是挺正常的,偶爾跟別人講講現代文學,可能正是看到了她如此「正常」的一面,少女信任了女老師,並跟她求助。

  「女老師告訴我,少女被關在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裡,真像坐牢一樣,從來都沒有被放出來過,女老師也不認識她。有一次,女老師被拉去做檢查,見到了一位非常面生的少女,長得很漂亮,但是非常瘦弱,頭髮很長,眼睛一點光彩都沒有。那位少女,大概就是被一直關在走廊盡頭的那個人吧!做完檢查之後,女老師去了衛生間,進去時,她還跟護士聊著舒婷的詩。她坐在了馬桶上,然後,從隔板下方,一包紙巾慢慢地遞了過來。如此隱秘,肯定有蹊蹺。女老師很慌張,但還是把紙巾撿了起來,若無其事地裝在了口袋裡,又若無其事地回到了病房。」

  佟童依然控制著表情,不露聲色,孫吉祥卻頓了頓,說道:「你就不好奇,那包紙巾裡面有什麼秘密?」

  「你想告訴我的話,肯定會告訴啊!」

  孫吉祥得意地笑了笑,說道:「那是用一根幾乎沒有墨的原子筆寫的,上面居然寫著你的名字。」

  猶如五雷轟頂,佟童被炸得魂游天地外。

  孫吉祥繼續說道:「我聽到之後,也很驚訝,跟那個女老師反覆確認,她很確定地說,紙巾上的字雖然模糊,但是能看出來『幸福三村 佟童』幾個字。」

  ……

  聽到這裡,佟童也瘋了。

  吳海蘭還在港城時,曾經問過他,在找孟老師時,需不需要她幫忙。佟童謝絕了她的好意,說道:「蘭姨,我基本上能確定,孟老師已經去世了。我舅舅放出這個煙霧彈,就是為了消遣我,玩弄我。」

  「何以見得?」

  「我見過孟老師的媽媽,她在棲霞寺當志願者。像她那麼薄情的人,連丈夫的墓地都去得很少,她怎麼會在寺里待那麼久?她愛慕虛榮,如果不是受到了巨大衝擊,她怎麼能在那裡,每天清湯寡水,素麵朝天?她大女兒沒有懷孕生子之前,也經常去寺廟裡看她。後來,我聽說,有人把骨灰寄存在寺廟裡,過幾年再安葬。我一下子想通了,孟老師的媽媽能留在那裡,或許是為了守著女兒的骨灰。孟老師的姐姐也並不只是來看望她的媽媽的,在看望媽媽的同時,或許也在紀念她的妹妹。」

  「嗯,你觀察得細緻,可能事實也就是這個樣子。」

  「我舅舅知道我回港城了,可能他很害怕我,所以總是給我下各種套,想把我送進監獄裡,那樣就沒人追究他的往事了,他可以高枕無憂地作惡了。」佟童說道:「所以,我覺得,孟老師已經死了,我不能再被舅舅的煙霧彈給騙了。我不會上他的當,但是我要把孟老師的死因給查出來。」

  在幾天前,他這樣跟吳海蘭說,但是他心裡並沒有底,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馬月。沒想到,這麼快便有了線索。

  佟童站了起來,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他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情,憤怒,茫然,難過,自責?

  他飛起一腳,將椅子踢得老遠,孫吉祥嚇了一跳,更讓他害怕的是,佟童轉過身來,厲聲喝道:「這麼重要的事,你也能瞞這麼久!」

  完了,孫吉祥剛才還夸佟老闆好脾氣來著,佟老闆馬上就暴躁給他看。

  孫吉祥被這樣的佟老闆給嚇傻了,顫巍巍地頂嘴道:「我說有個秘密要告訴你,可是你沒搭理我啊!」

  「明明是你無理取鬧!孫吉祥,你其他時候耍性子,我可以忍讓你!但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也能隱瞞我這麼久!等你告訴我,人也就死透了!」

  「她本來也死透了!」孫吉祥不甘示弱,大聲嚷嚷道:「在八年前,她就死了!她死的時候,女老師還被關在重症區,根本就沒機會幫她的忙!」

  「即便如此,你也不應該瞞著我!你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

  兩個人都被馬景濤附體,扯著脖子,吵得面紅耳赤,一個比一個大聲。四周的食客紛紛側目,正在忙碌的阿美聽到吵鬧聲,急忙過來拉架:「佟童,你消消氣,有話慢慢說,你是最講道理的人……」

  「講個屁!」佟童眼珠子通紅,第一次沖阿美飆了髒話:「我他媽的怎麼講道理?」

  阿美愣了,這是那個沉著穩重,甜甜地喊她「姐」的大男生嗎?

  她沒想到,佟童還有如此暴躁的一面,她更沒想到,佟童居然哭了。兩手撐在桌子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孫丞材本來想勸勸他,但是他目睹了這一切,想起了八年前,在因為玩遊戲而錯過孟老師電話的那個夜晚,他也是這般暴躁,這般無助。

  孫丞材知道孟老師在佟童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他的腳跟被絆住了,他在原地動彈不得。

  而佟童也想起了八年前,耿小慶被張垚垚拉去喝酒,差點兒遭遇不測的那一晚。他沿著海邊,尋找著耿小慶的蹤跡,途中經過精神病院,他莫名地回頭看了好幾眼,還在那裡駐足眺望。

  原來,老天爺早就給了他種種暗示,但是他渾然不知,全都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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