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想來一場四手聯彈

  在音樂方面，喬琳向來跟哥哥找不到共同語言。

  喬家三個孩子，喬璐應該是最有唱歌天分的，她上了大學之後選修了聲樂課，毫無基礎的她最後幾乎拿了滿分。在枯燥的研究生生涯，音樂帶給她很多慰藉；喬琳的天賦在舞蹈上面，這個就不用贅述了；最可憐的是喬楠，雖然智商頗高，但藝術天分幾乎為0。在娛樂生活極度匱乏的部隊裡，他雖然學會了彈吉他，但唱歌水平依然不敢恭維。

  在喬家姐妹印象里，喬楠只會唱兩首流行歌。在他少年時代，他最先接觸的流行歌就是《傷心太平洋》，學會了就沒日沒夜地唱；在高考完之後，

  他在家練了幾天張學友的《祝福》，說是要在散夥飯上唱。

  對喬琳來說，聽哥哥唱歌真真是一種折磨，或許可以將他歸到那群曲項向天歌的大鵝裡面。在青年時代，他MP3里裝的大多是上世紀90年代或者21世紀初香港的流行金曲，妥妥的大叔風格；現在人到中年了，他的車載音樂整天循環著《小蘋果》，韓國的洗腦神曲《BAR BAR BAR》，還有一首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學貓叫》。

  總之……一言難盡。

  喬璐聽了很多年的英文歌，也十分擅長唱英文歌。在坐喬楠車的時候，她總是眉頭緊鎖，忍不住切歌。但是切來切去，也找不到一首喜歡的，反倒被喬楠給批評一通：「你們這些留過洋的人，滿腦子小資情調，什麼歌不能聽？」

  「你沒留過洋？」

  被姐姐一反問，喬楠立刻不吱聲了。

  喬琳笑嘻嘻地進行反擊：「唉，喬楠同志的音樂品味總是出人意料，我本來以為，你還會在車上放蘇聯軍歌呢。」

  喬楠急忙反駁：「我倒是想啊！這些歌又不是我愛聽的，還不都是為了孩子嗎？他們喜歡聽，我有什麼辦法？」

  喬璐又問道：「那……這些歌一開始是誰放給他們聽的？不會是弟妹吧？據我所知，弟妹車裡放的都是交響樂。」

  喬楠再度不吱聲了，而是搖頭晃腦地唱起了「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孩子們果然興奮異常，都變成了哨子精，一個比一個唱得高，吵得大人眼冒金星。

  魏成林曾經送給喬楠一張光碟，裡面是他自己創作的一些具有古典音樂風格的練習曲，給孩子們聽這些，或許會更好一些。然而喬楠一放，孩子們就哇哇亂叫，他只好繼續放《小蘋果》和《學貓叫》，陪著孩子手舞足蹈。

  對此，魏成林也攤手表示無奈，就目前的情形來看，他無法對喬家的孩子們進行古典音樂啟蒙了。

  魏成林大學學的是流行音樂，然而他對古典音樂的熱愛卻一點都不少。他第一次想寫練習曲，應該追溯到2010年。那時剛剛進入新年，他就在「港城駐京辦事處」的群里發了幾張照片。

  那時喬琳他們還在苦逼地準備著期末考試，因此群里靜悄悄的。魏成林一發照片，群里立刻熱鬧了起來。原來這傢伙是去看宋閔柔的演奏會了，最後兩個人還合影了。

  雖然喬琳不喜歡閔柔，但不得不承認，穿著黑色長裙的她，是當之無愧的鋼琴公主。魏成林也不錯，去美國上大學之後，把自己收拾得越來越帥氣了。

  魏成林也不太用社交平台了，更多的心事還是跟最親近的朋友說：「只要一到這樣的場合，我就特別想彈鋼琴，尤其是閔柔彈的古典鋼琴。」

  群里除了魏成林，就沒有專門搞音樂的了。在他們看來，魏成林已經非常厲害了，還有他彈不了的曲子？魏成林只有苦笑，他再苦練個幾年，說不定能趕上閔柔現在的水平。

  宋閔柔沒有什麼朋友，給魏成林發邀請函的時候也是猶猶豫豫的，就給他QQ上發了一張海報，什麼話都沒說。魏成林卻很認真地跟她確認了時間地點，並表明自己一定會去。

  於是，當看到魏成林捧著鮮花來聽演奏會時，宋閔柔很吃驚，但又很開心。她接過花之後，警惕地問道：「是不是我媽派你來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來。」

  「真的？難道不是出於對我們家的感激，你才過來給我捧場？」

  魏成林笑道：「你想到哪兒去了？同樣是搞音樂的，我想來聽一場古典音樂會，就那麼奇怪嗎？更何況，演奏者當中還有我的朋友。」

  從他嘴裡說出「我的朋友」，宋閔柔雖然感覺怪怪的，但也非常溫暖。畢竟，還沒有人這麼自然地跟她說「我的朋友」。

  除了魏成林之外，還有幾個人給她送了花，對她表達了欣賞之情，這讓宋閔柔非常開心。這次來給她捧場的，終於不再是媽媽花錢雇來的了，有真正欣賞她的人，還有她的朋友。

  聽完她的演奏會，魏成林就打算回波士頓了。宋閔柔很過意不去，執意挽留他在這裡住一晚再走。魏成林也很誠懇地說，他已經買好了往返票，再不走就趕不上車了。

  閔柔很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不是坐飛機來的？」

  「不用吧，火車大巴都挺方便的，大巴還便宜些。」

  唉，他還是老樣子，永遠在為錢操心。閔柔在美國上學，每年幾十萬的花費她都沒覺出什麼來，魏成林還在認真地比較車票的價格，哪怕省個五美元也好。

  閔柔見留不住他，便說道：「那我請你吃個便飯，這點時間還是有的吧？」

  魏成林歉然說道：「呃……應該也不太行，我買的是特價車票，過了這個時間……」

  閔柔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但臉上已經有了幾分煩躁。區區幾美刀而已，怎麼就算得那麼仔細。她甚至想說，錯過了就錯過了，他在這裡住一晚上，房費、車費全包在她身上了。但是一看魏成林那雙沉靜的眼睛，她又意識到，如果自己真這麼做了，那他應該挺傷心的。

  在去車站的路上，魏成林心事重重的，也不怎麼說話。閔柔問他怎麼了，他才愣愣地說：「看到你彈鋼琴我才發現，我最喜歡的還是彈鋼琴，或許作曲只能算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看他的神情，他應該不是假惺惺地恭維，而是發自內心說的。閔柔便安慰道：「你也沒必要太沮喪，能進伯克利，已經相當厲害了。」

  魏成林搖了搖頭：「我還是想彈蕭邦，無論我多麼投入地去寫一個曲子，哪怕我覺得我的曲子是充滿感情的，但是當我彈蕭邦的時候，我總是覺得自己膚淺。大師就是大師，運用同樣的音符，怎麼就能表達出那麼多情緒？」

  自從上次跟魏成林敞開心扉後，閔柔倒是學會了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感情，她同樣發現了那一個個小蝌蚪中蘊藏著的奇妙世界，因此，她很感激魏成林，也有點佩服他。她說道：「成林，你年紀還小嘛！等你閱歷更豐富了，肯定也能成為大師的。」

  魏成林都不太敢相信，這樣的話居然是從宋閔柔嘴裡說出來的。她或許也覺得自己太溫情脈脈了些，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將頭轉向了窗外。

  魏成林啞然失笑，好像從某個瞬間開始，她不再將自己當成死對頭了；好像在某些瞬間，還能跟自己達成某種共鳴？

  或許這種感情，可以稱為「惺惺相惜」？

  難得在異國他鄉有好朋友說說話，可惜很多話都沒說完，魏成林又要匆匆回去了。宋閔柔又點了一支煙，問道：「你有喬楠哥的消息麼？」

  「他那個單位的保密性本來就特別強，他幾乎又不上網，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怎麼樣。怎麼著，你還想著他啊？」

  閔柔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從小到大就喜歡他一個，怎麼可能輕易放下？」

  「不管怎麼說，他是你表哥誒。」

  「我從來沒把他當成表哥。」

  小時候倒沒看出閔柔對喬楠的心思，但長大了之後，他們幾個比較親近的小夥伴全都知道了。鑑於這件事的特殊性，大家也不好評論，也不會輕易談起。閔柔倒是大大方方地問道：「成林，你覺得我丟人嗎？」

  「丟什麼人？」

  「喜歡名義上的表哥。」

  「這有什麼丟人的？就是不被理解而已。」

  閔柔笑了笑，心想，魏成林還是挺會說話的。

  魏成林笑道：「其實我也挺不理解的，你小時候喜歡喬楠哥也就罷了，可你們倆現在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你還忘不了他？」

  「忘不了。」閔柔望著天空說道：「再也沒有像他那麼有趣的人了。冷冰冰的，又很有趣。」

  魏成林這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閔柔見他一臉茫然，便岔開了話題：「成林，我最近剛看了一部電影，《不能說的秘密》，裡面有好多彈鋼琴的場景，就算是原創的鋼琴曲，也有一股很濃的古典鋼琴味道。你也看看，找找靈感，說不定會成為你的創作方向呢？」

  魏成林也很喜歡那部電影，閔柔說的話，完全說到他心坎里去了。果然，還是要跟懂音樂的人在一起，交流才會暢快嘛！他說道：「裡面還有四手聯彈，我想起咱倆小時候也那樣彈過，好像是《草原英雄小姐妹》，你還記得嗎？」

  閔柔難得哈哈大笑：「當然記得，你老是碰我的腳，我差點兒把你擠下琴凳！」

  想起以前的時光，魏成林也笑了。快要發車了，他必須要走了。上車之前，閔柔說道：「成林，你再寫個四手聯彈的曲子，下次咱倆一起彈，好不好？」

  「好。」

  在回程的大巴上，魏成林就已經構思好了幾首簡短的曲子。他粗略地記錄了下來，一個勁兒在心裡琢磨，到底那首曲子適合四手聯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