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罵人的本領

  謝家兄妹倆出門之後一左一右，尋找奶奶的蹤影。

  奶奶雖然痴呆，但是利落不減當年，她走得飛快。謝穎在人群中看到了奶奶的身影，急忙撥開人群追了上去。

  奶奶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連聲說對不起。

  被撞的那個人卻不依不饒，高聲嚷道：「沒長眼睛啊！……哎呀，身上這股死味，臭死人了！把我的衣服都給污染了。」

  馮玉珍沒怎麼聽懂她的話，隱約覺得對方是在挖苦她身上的老人味道。她下意識地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說道：「不臭啊！」

  謝穎及時沖了沖了上來，把奶奶拉到身後，衝著對方說道：「朱方亭，我奶奶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她已經道歉了，你至於說得那麼難聽嗎？」

  「原來是你奶奶啊？」朱方亭撇了撇嘴：「真是晦氣！」

  謝穎不甘示弱：「你怎麼說話呢？聽到那些難聽的話，我們才覺得晦氣呢！」

  朱方亭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背著一個奢侈品牌的包。她的身材依舊曼妙，根本不像是孩子的媽媽。

  兩個女生互相瞪著，就像小時候那樣，誰也不服氣誰。

  謝穎決定先安慰奶奶：「奶奶，沒事的，我們走吧。」

  謝沖也追了上來。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即便他感受到了朱方亭不善的目光，他也沒有過多糾纏，他想帶著奶奶和妹妹快走。

  可是，朱方亭的媽媽從一旁的服裝店走了出來，瞥見了謝家人，嘴裡嘟嘟囔囔。

  朱方亭跟媽媽訴苦：「我都說了不要回來城這個小破地方逛街，你非要回來，那個死老婆子撞了我，弄得我一身霉味！」

  「哪個死老太婆？」

  朱方亭衝著謝家人的背影提高了分貝：「還能有誰，就是謝家那個唄！」

  朱母誇張地大叫：「那個死老婆子還沒死？」

  馮玉珍沒聽明白，但謝沖和謝穎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們回過頭，朱家母女倆正在趾高氣揚地笑。

  那種笑容，就好像在說——就是想氣死你們，你們有什麼辦法？

  如果吵嚷起來，那確實沒辦法。

  謝沖低聲跟妹妹說道：「等會兒我看你的時候，你就裝心絞痛，知道了嗎？」

  謝穎雖然不知道哥哥有什麼用意，但她很聽話地點了點頭。

  謝沖指著朱家母女說道：「你們剛才罵的是謝家人？」

  朱母不屑地說道：「我願意罵誰就罵誰！你管不著我！」

  她搖頭晃腦，洋洋得意，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謝沖偷偷按下手機的錄音鍵，說道：「我剛才聽清楚了，你是罵謝家老太太，罵她身上有臭味，罵她怎麼還不死。」

  朱母翻了個白眼：「我還是那句話，我愛罵誰就罵誰，你惹到我的話，我連你一起罵！」

  「那我剛才說的話，你承認咯？你就是在罵我奶奶？」

  朱母瞪大眼睛，指點著謝沖，面目猙獰：「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我就是想罵你，怎麼了？」

  謝沖衝著妹妹回頭，謝穎立刻捂著胸口，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另一隻手還是死死地拽著奶奶，不肯鬆開。

  謝沖關切地問妹妹怎麼了，謝穎說道：「我被她們氣得要命，現在胸口疼得厲害。」

  謝沖便跟朱家母女說道：「你隨意辱罵我的家人，導致我家人出現了身體不適的症狀，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知道嗎？」

  朱方亭想起哥哥的牢獄之災，雖然時間不長，但那是哥哥一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朱方亭生怕謝家也把自己送去拘留，便害怕地躲在了媽媽身後。

  朱母卻毫不在意，她扭動著肥胖的身軀，口出狂言：「就算罵死你，我陪你幾個錢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

  謝沖完全沒預料到事情的走向會是這個樣子。

  朱母更得意了：「你想靠裝病這一招來迷惑我？哈哈，你們真是太搞笑了！」

  這下，謝穎的心絞痛不再是裝出來的。

  兩眼無光的馮玉珍，突然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朱母，然後，她用蠻力甩開孫女，像是一個身手矯健的運動健將，死死地扼住了朱母的脖子。

  「就是因為你！我家慶義才會死！你去死！去死！你去了那邊，給我家慶義賠罪！」

  一個發了瘋的人，力量是無窮大的。轉眼間，馮玉珍就把朱母推到了欄杆上。朱母手蹬腳踢，也無法擺脫馮玉珍。

  三個年輕人都過來拉架，好不容易才把馮玉珍拉開。朱母的頭髮零亂，脖子上留著好幾道血印，臉上也有傷痕。

  朱母隨意整理了一下頭髮，扯著嗓子喊道：「你個老不死的！瘋了！艹***，你個死***」

  她罵的話越來越不堪入耳，謝家兄妹不約而同地捂住奶奶的耳朵。謝穎被氣得眼淚在眼睛裡打轉，謝沖安慰妹妹：「小穎，我都錄音了，我們一定要去告她！」

  「告啊！你們告啊！」朱母跳起來罵，一身橫肉都在哆嗦，她的表情越發猙獰：「告到你們傾家蕩產，你們也拿我沒辦法！我要是心情好，就賞你們幾個錢！」

  「那就等著瞧！」謝沖冷靜地說道：「那我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的錢到底好不好使。」

  朱方亭把媽媽拉走了，朱母還在不停地回頭，不住地罵罵咧咧。馮玉珍也不敢示弱，還要跟她拼命。

  朱母又跳了起來，扯著嗓子破口大罵：「你個死老太婆！你今天就死了！……」

  謝沖生怕奶奶受刺激，便硬拉著妹妹和奶奶走了。謝穎很不服氣，甚至懷疑哥哥是不是怕卷進這場罵戰里，以至於耽誤自己的前程？

  謝沖耐著性子跟妹妹說道：「她是個不講道理的潑婦，你能罵得過她嗎？反正我是罵不過。我手上保留著她的錄音，我回去問問做律師的同學，看看有什麼辦法。」

  謝家人都下到一樓了，朱母的戰鬥力依然旺盛，她站在欄杆旁邊，還是跳著腳罵。朱方亭揣著手站在一旁，也沒有勸她的媽媽，好像覺得媽媽罵人的本事非常厲害。

  謝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對朱母的罵聲產生免疫了。

  朱母罵人非常努力，一下一下地跳著，但是最後一下，她沒有安全著陸。

  在她跳起來的那一瞬間，一個調皮的小男孩拿著一個遙控器，把一輛玩具車開到了她面前。朱母只顧跳躍，沒留意腳下，被玩具車一絆，她踉蹌了一下，正好撞到了欄杆上，然後，她噗通一聲跌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傻眼了。

  這一幕簡直匪夷所思。

  朱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朱方亭拉媽媽，可是媽媽的身軀太過龐大，她怎麼拉也拉不動。

  滔滔不絕的罵聲戛然而止，謝家兄妹倆覺得詫異。聽到有人摔倒了，謝沖的第一反應是衝上去救人，但是謝穎拉住了哥哥，搖了搖頭，仿佛在說——哥，你別被她陷害了。

  直到朱母被救護車拉走，謝家兄妹倆一直在原地等著。馮玉珍雙目無神，嘴裡喃喃道：「這是怎麼了？報應？是什麼報應？」

  朱方亭惡狠狠地瞪著謝家人，咬牙切齒：「你們等著，如果我媽有事，我就殺了你們！」

  到了那天晚上，謝慶收得到消息，說是朱母腦出血，沒能搶救過來。

  謝穎渾身發冷，不知如何是好。謝沖一直很冷靜，他跟妹妹說道：「這事怎麼怪也怪不到咱們頭上。咱都走了，她還在罵人，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如此想來，幸虧哥哥拉著自己走了，如果他們留在原地，可能就要被朱家人潑污水了。

  即便如此，朱家人還是在謝慶義的超市門口鬧了一場，說他們仗勢欺人，仗著謝慶義救過朱母的命，就一直打壓朱家，讓朱母抑鬱而終。

  他們顛倒黑白的功夫讓人嘆為觀止，謝穎和王吉英被氣得要命，差點兒就要跟他們對罵了。謝慶收卻沉得住氣，他直接報了警。

  在警察來了之後，謝慶收拿著兒子的手機，說道：「這裡面有一段罵人的音頻，如果你們不嫌丟人，那我整天在超市里循環播放。讓整個來城的人都見識見識，你們朱家人的嘴巴有多髒！」

  民警勸謝慶收，朱家剛剛死了人，他們的情緒都很激動，還是不要激怒他們，給死者留點兒尊嚴。

  謝慶收瞬間火大：「她那麼惡毒地罵我母親和兩個孩子，她給我們家留尊嚴了嗎？她給我們家人造成的精神損失，我還沒地兒討要去呢！我現在不放錄音，已經很給他們面子了。」

  儘管朱母死了，但謝慶收還是琢磨著起訴她。家人全都勸住了他，因為朱家不講理，他們都小心眼，還是不要再招惹他們了。

  不知誰把朱母罵人的視頻傳到了網上，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把朱母罵人和諸葛亮罵王朗的視頻拼在了一起，說是有人把別人罵死了，有人罵著罵著，自己就死了。

  朱方亭和朱方閣氣勢洶洶地找到了謝沖，說那段視頻肯定是他合成的。朱方閣還放出了狠話——他要讓謝沖付出代價，要讓他丟了工作。

  謝沖說道：「你們家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只要一報案，就能查出上傳視頻的IP位址，你們不去找始作俑者，反而來我這裡發脾氣，三歲小孩都不會這麼撒潑耍橫。」

  朱方閣激動地說道：「我不用查，也知道準是你乾的！」

  謝沖被氣笑了：「你媽媽去世了，我已經很克制我對你們的情緒了。你懶得去找真正傷害你媽媽的人，只會沖我發脾氣，這樣做你就以為自己是孝子了？抱歉，如果我是你，我翻遍網際網路，我也要把製作視頻的人找出來，讓他公開道歉，讓他進監獄，那樣才不枉為人子。」

  朱方閣呆了一會兒，一股頹然之色湧上臉頰。謝沖比他小好幾歲，但是在面對謝沖時，他從來都沒有贏過。

  朱方亭跺著腳，蠻橫地說道：「我媽走了，可她的靈魂不會放過你們！你們等著瞧！總有一天，你們也會遭報應的。」

  謝沖無所謂地說道：「就算找人報復，你媽也會先找你們吧？我聽醫院的朋友說，朱家明明財大氣粗，卻放棄了搶救，因為他們不願照顧一個有可能變成植物人的人。你們對你媽媽做了什麼，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希望你們半夜別做噩夢。」

  朱方亭忍不住哭了。她想把氣全都撒在謝沖身上，可事到如今，沒有人慣著她撒潑耍橫了。

  如果來城有熱搜榜，那朱母的死一定會占據好幾天熱搜。來城人甚至從玄學角度出發，從視頻的各個角度分析她死亡的蹊蹺。最後，「謝慶義顯靈」，就成為了最被大眾接受的一個版本。

  要不然，朱母只是被玩具車絆了一腳、在欄杆上磕了一下，然後，就摔死了？

  如果不是謝慶義顯靈，根本不可能嘛！

  這些傳聞傳到了謝家人的耳朵里，他們都深感荒唐。謝宏軒說，稍微有點兒醫學常識，就會知道磕到後腦勺會出多少意外。如果是腦幹出血，那救回來的機率非常渺茫。

  更何況，朱家根本不想拼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