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小女孩

  電視裡繼續播放著春晚，謝家人都在低著頭髮祝福簡訊。

  自從住進了樓房，謝靖不能像以前那樣放鞭炮了，這個春節過得特別安靜，謝靖越發懷念在儒林街度過的年三十，懷念他跟朋友們一起放鞭炮的過往。

  謝宏軒跟謝靖說道：「你都多大了，還喜歡放鞭炮？不放鞭炮挺好的，免得把你奶奶嚇著。你知道吧？你奶奶一點兒刺激都受不了。」

  奶奶受不了鞭炮一驚一乍，謝靖受不了安靜的春節。在那個春節，他第一次感到很惆悵，長大以後的世界，安靜得讓他無所適從。

  謝宏軒看著春晚，突然發問：「寶珠會不會上台表演節目？」

  「不會。」謝穎斷然說道：「除了拍電影之外，胡寶珠基本上隱身，誰也找不到她。」

  「這樣也好，少曝光，對她來說是一種保護。」

  在大年初一，胡寶珠又參加了一個電影節，並且成功地拿下了第二個國際電影節的影后。

  謝穎為老朋友感到高興，但是萬萬沒想到，胡寶珠拿到獎項之後，首先感謝了她的男朋友，接著便發表了結婚的消息。

  ……

  當看到新聞時，謝穎被一口水嗆得上不來氣。

  那時，胡寶珠剛剛過了二十一周歲的生日，過了法定婚齡。可即便對普通人來說，這個年紀結婚也太早了，更何況普遍晚婚的演藝圈呢？

  胡寶珠跟她的伯樂——也就是那位王姓導演複合了，他們倆高調地牽手亮相電影節，然後，他們迫不及待地要結婚。

  謝穎還記得那位王導演，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比胡寶珠大十歲左右。他家世顯赫，性格溫和，身上有一股很濃的藝術氣息，人長得很帥，能導能演。

  單從第一印象上來講，那位王導演，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

  可胡寶珠也太瘋狂了，事業剛有了起色，就要結婚？

  她低調而又叛逆，她專門跟輿論對著幹。很多時候……她的行為顯得她很沒有腦子。

  當謝穎把這個消息告訴謝沖的時候，謝沖很生氣：「她才多大，就想著結婚？她腦子有毛病吧？」

  謝穎聯繫不上胡寶珠了，也無法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謝宏軒跟胡爺爺一起吃飯，胡爺爺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孫女要結婚了。

  如此看來，胡寶珠很久都沒有跟老家的人聯繫過了。

  謝穎很困惑——難道，胡寶珠徹底放下了她對謝沖的執念，再也不肯等謝沖了？

  這樣也好。胡寶珠年輕漂亮，沒必要在謝沖身上浪費那麼多時間。

  正月初二，謝慶雲回到了娘家。見到謝沖，她爽朗地說道：「精神頭還行，挺堅強的嘛！」

  謝靖偷偷告訴姑姑：「可我哥總是睡不著覺！我觀察他兩晚上了，他一直失眠！」

  謝沖苦笑道：「我現在明白爺爺說的話了。人這一輩子，吃好睡好是最難的。」

  「謝沖，你這樣持續失眠是不行的，你得讓你爺爺開點兒安神補腦的藥。睡不好覺，對人的精神傷害很大！」

  「我去過好幾家醫院了，拿了藥，也不管用。」謝沖無奈地搓了搓臉：「我一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就是丹琳在最後時刻的樣子。我還是接受不了，所以就睡不著。」

  「會過去的。」謝慶雲說道：「這樣的安慰沒啥作用，但是我希望你能知道，你需要什麼幫助，家人都能給你。」

  「謝了，姑姑……其實你受的苦一點都不比我少。」

  謝慶雲苦笑道：「我的年紀也比你大得多啊！」

  謝慶雲遲遲懷不上孩子，眼看就要年過四十了。謝慶收也替妹妹著急，他打聽了很多大醫院，可是那些醫院謝慶雲差不多都已經去過了。

  謝慶收說道：「雲，你儘管找最好的醫生，你二哥有錢，總有醫生能幫你懷上孩子吧？」

  「夠嗆……北京上海最權威的大夫我們全都看過了，試管也做過了，沒什麼用啊！醫生說，或許在我放下的時候，孩子就來了……但問題是，我根本就放不下。嘴上說著再不折騰了，可是……我怎麼甘心不折騰啊！」

  謝慶收悶悶地抽菸：「你失去的是自己的親骨肉，你那麼重感情，怎麼可能放得下？哎，我幫你打聽打聽，有沒有生了小孩養不起的，或者不想要孩子的，你抱養一個吧！」

  「我和成德打聽過了，但是沒有找到；我們在福利院也登記過了，可能要等很久。」謝慶雲低聲說道：「二哥，關鍵時刻，我比成德堅強。成德偷偷買了孩子的衣服鞋子，夜裡睡不著，他就捧著那些東西哭。每次備孕失敗，他也會偷偷地哭。他那麼喜歡孩子，我理解他。我主動跟他提過，他也同意領養小孩。」

  「其實收養小孩更麻煩……」謝慶收尋思著說道：「自己親生的都養不明白，更別提抱養了。萬一你辛辛苦苦養大了，他再去找他的親生父母了，那不白養了？你忘了嗎？謝靖當時去他親生父親身邊了，我們過得有多煎熬。」

  謝靖湊過腦袋來，自誇道：「那我絕對是被收養的典範！我一顆紅心向著謝家！只有謝家才是我的家！」

  謝靖親昵地趴在父親肩膀上，謝慶收嘴上說著「死沉死沉」，心裡樂開了花。

  謝慶雲目睹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幕，羨慕地說道：「能收養到謝靖這樣的孩子，不容易啊！」

  到了大年初三，周可行一家三口到謝家做客，汪浩川也一起來了。

  謝家人第一次見到了汪靖怡的孩子。小女孩一周歲了，大名叫做「周庭和」，寓意「飛到家庭里的和平鴿」。

  周庭和的長相結合了父母的優點，她的大眼睛、高鼻樑像爸爸，小巧的嘴唇、尖尖的下巴像媽媽，雖然還是個嬰兒，但優越的長相讓人過目難忘。她香香軟軟，可愛至極，一看就被照顧得很好。

  汪靖怡說，她把童年缺失的愛全都給了女兒。她在父母那裡受到的傷害，在養育女兒的過程中得到了治癒。

  她以為自己對女兒足夠疼愛了，可是丈夫更是把女兒捧在手掌心。他跟戰友聚餐，總要帶著女兒參加，炫耀的意圖再明顯不過。看著糯米糰子一般可愛的小女孩，他的戰友們確實羨慕到眼紅。

  無需多言，周庭和確實是一個得到很多愛的孩子。

  謝慶雲逗著周庭和，一會兒便紅了眼眶。

  汪靖怡心細如髮，她也逗著女兒，輕聲跟女兒說道：「寶寶，你多抱抱阿姨！你跟阿姨說，不要著急，來年你一定會有寶寶的！」

  「謝謝你啊，靖怡。」謝慶雲把眼淚憋了回去：「看到這麼可愛的寶寶，我還是會想起我失去的那個孩子。」

  「沒關係的，謝老師，想哭就哭嘛！雖然我無法跟你感同身受，但是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煎熬。」

  「好啦！不說那些難過的了！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我不能哭哭啼啼的。」

  周可行依然在部隊裡面擔任教官，汪靖怡則是一名公務員，在某個區擔任共青團區委副書記。她很年輕，前途無量。

  這幾年來，汪靖怡家庭事業雙豐收，她的皮膚更加白皙，臉頰也比以前豐腴了一些。她在少女時期曾因自卑抬不起頭，現如今，她渾身散發著柔和而又堅定的氣質。

  周可行年過三十了，可在謝穎看來，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雖然他不能再開飛機了，可是他並沒有失落消沉，他依然神采奕奕。見到謝穎，他假意在兜里掏了半天，然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

  謝穎開心極了：「二哥，你都當爸爸了，還記得給我帶棒棒糖，真是太有心啦！」

  「我不是跟你約好了嗎？每次見面，我一定會給你帶糖果的。」周可行依舊把謝穎當成小女孩，寵溺地說道：「跟你約好了，就不會食言的。只不過，我沒法到外太空給你帶棒棒糖了。你也少吃點，要不牙齒都被蛀光了。」

  謝穎關切地問道：「二哥，你受傷的地方還疼嗎？」

  周可行下意識地撫摸腰部，說道：「還好，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倒也沒有變得更嚴重。」

  他們聊著工作，然後就聊到了汪浩川。汪靖怡說，浩川在暑假時去廣州住了一段時間，他對那個城市充滿了好感，在畢業以後，他想往廣州那邊分配，他們姐弟倆也好有個照應。

  謝慶收說道：「廣州比咱們這邊有活力，你們在一個好地方安了家。浩川成績好，分配的時候有選擇權。再讓可行幫忙說說話，分配過去問題不大。」

  汪浩川熟練地抱著小外甥女，插嘴道：「我不讓二哥幫我，免得別人說閒話！我要自己爭取機會！」

  「浩川可要強了！」周可行嗑著瓜子，口無遮攔：「我們給他規劃好的道路，他不肯走；我看，以後只有謝穎的話，他才聽得進去。」

  謝穎假裝沒聽到，一門心思逗周庭和。

  謝慶收忽然說道：「那謝穎以後也要去廣州？！」

  ……

  謝穎臉紅了：「二叔，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謝慶收悵然若失：「作為你的家長，我不想讓你到離家那麼遠的地方。你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可我和你二嬸是過來人，我倆拉扯著你哥，在外面過得有多艱難，只有我們自己知道。」

  周可行清了清嗓子，很想告訴謝慶收——廣州有他們兩口子照應，謝穎的生活不會有太大困難。

  不過，汪靖怡衝著丈夫輕輕搖頭，示意他別再說什麼了。距離謝穎畢業還有好多年，他們不必想得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