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日子越來越好

  2005年3月1日，來城的儒林街最終變成了一段歷史。

  在中午放學之後，謝靖和朋友們特意到街口觀望，推土機正好推倒了謝家那一排房子。謝靖有股衝動，他很想制止推土機，他不想讓自己的家消失。

  最後，他失落地離開了那裡。那裡再也沒有他的小夥伴了，也沒有陪他們玩鬧嬉戲的狗子了，以後過春節，大街小巷也不會響起鞭炮聲了。

  謝靖是個很感性的孩子，動不動就濕了眼眶。此時也不例外，長大的地方消失了，他忍不住哭了。

  哭了半晌，瞥見了他心儀的女生宋娟娟，謝靖便立刻擦乾了眼淚。他安慰自己，現在爺爺奶奶和自己住在同一座小區了，生活比以前更便利了，沒什麼好哭的。

  在那一年，謝靖該上初中了，無論從時間上還是地點上來說，他都要跟童年告別了。

  謝靖拿了兩個省冠軍了，以一個天才少年的形象閃亮登場。本來父母是執意讓他讀完初中再進行職業選擇的，但是謝靖已經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再把他拴在小縣城裡，恐怕會耽誤他的前程。

  謝慶收兩口子糾結了好幾天，不知怎麼選才是正確的。王吉英說，她不想讓謝靖走，最根本的原因是不想讓謝靖那么小就離開自己身邊。

  謝慶收笑道：「哈哈，當時不想養他的是你，現在捨不得他的也是你。」

  「那能一樣嗎？謝靖剛抱回來的時候，咱倆欠了一屁股債，自己的孩子都養不活，還有精力養別人的孩子？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養了這麼久，我肯定跟他有感情啊！」

  過了十歲生日之後，謝靖漸漸變成了一個穩重的小孩，改掉了手快手賤的毛病，變得更加懂事善良，越來越招人喜歡。他主動把比賽獎金交給父母保管，不亂花一分錢。

  認識謝靖的人都說，他再也不是那個動不動就讓人血壓飆升的小男孩了。

  關於未來的出路，謝慶收諮詢了好幾個老師。老師們都說，在這個小縣城，尚且沒有出現過謝靖這樣的射擊天才，說不定在下一場比賽，他就能拿下全國冠軍。這樣的天賦型選手，還是讓他早早走上職業道路更好吧！

  謝慶收還是顧慮重重：「可是，如果練不出成績來，那他沒有學歷，也沒有一技之長，那下半輩子怎麼過？」

  於是，熟人經常跟謝靖說——你真是遇上了好父母，你的現在、將來他們全都考慮到了，他們對孩子很負責任。

  在填寫小升初的報名資料時，謝慶收兩口子把選擇權交給了謝靖，讓他自己決定，到底是繼續讀書，還是當職業運動員。

  謝靖握著筆，很是苦惱：「去了國家隊，那就要離開老家，離開小胖和小潘，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外面，會很孤單的。」

  謝靖當然也捨不得離開宋娟娟，那是他從小到大的白月光。只是他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謝慶收說道：「你要是想當冠軍，那就必須得承受孤獨。從古到今，哪個大人物不寂寞啊？」

  「如果要寂寞地過一輩子，那我寧可不要當冠軍。」

  ……

  謝慶收被噎住了。

  王吉英勸道：「可是，你去了新地方，會交新的朋友啊！家鄉有老朋友，外面有新朋友，這樣不好嗎？」

  「不好。」謝靖毫不猶豫地填寫了初中的報名表：「到了外面，沒有爺爺奶奶，也沒有你們倆，一年只能回來兩三天，我不要那樣。」

  謝靖三下五除二，就把報名表給填好了。

  為了謝靖的前程，王吉英還想勸他，謝慶收卻說道：「行吧，謝靖年紀還小，到了外面，不一定能管好自己。再說了，我確實捨不得他走，就讓他在老家一邊訓練，一邊讀書吧！」

  謝靖的成績不如哥哥姐姐那樣拔尖，能徘徊在全班前十名左右。經驗豐富的老師分析，如果謝靖能保持現在的勢頭，那他很有可能考個一般的一本。

  謝慶收對此很滿足。謝沖和謝穎讀書太用功了，用功到他心疼。那時家裡的條件不算好，謝沖賭著一口氣，硬是用自己的成績讓父母挺胸抬頭，讓所有人都高看謝家一眼。

  謝靖踟躕著跟父母說道：「我教練說，要是練得好，文化課成績夠，以後可以考清華。」

  「得了吧！」謝慶收哈哈大笑：「咱家出了一個北大的，那就足夠了。你這成績跟你哥差了十萬八千里，你得玩命學上六年，可能會有一絲機會。謝靖，咱不貪心，能有大學上就行啊！」

  現如今，家裡的條件比以前好多了，謝慶收希望小兒子不要那麼累，壓力也不要那麼大。大兒子因為成長環境留下來的那些遺憾，成了謝慶收心裡的一塊疙瘩，只要一想起來，他便會心疼大兒子。所以，小兒子只要健康、快樂成長就好，不要背負著沉重的負擔長大。

  謝慶收的超市在小鎮上漸漸打出了名堂。他改掉了年輕時馬馬虎虎的毛病，變得格外認真。超市進什麼貨，他都要親自把關。

  當時很多質量不合格、快要過期的物品下沉到鄉鎮市場，但謝慶收絕對不會把那些物品放進超市里。他常說，不能因為超市不夠高級，就胡亂進些隨便的東西糊弄人。

  他的認真得到了消費者的認可，很多人都說，來「情誼」超市買東西，就是圖一個放心。謝慶收便開心地咧開嘴，憨笑著給稱讚他的人送一瓶水，或者一把小蔥。

  再後來，謝慶收發現腿腳不靈便的老人、推著嬰兒車的女人不方便逛超市，他便改造了超市入口，修了無障礙通道，那樣，老人可以坐著輪椅逛超市，他們也可以用小推車推著小孩逛超市。

  這些便利設施讓謝慶收收穫了一大波好評，小鎮的居民都說，城裡的大超市都沒有這麼周到。

  有一次，有個年輕的女人帶著孩子來逛超市，孩子哭鬧、撒潑、打滾，鬧得人心煩，謝慶收看到了，便主動安撫孩子，讓孩子的媽媽把該買的東西買好。

  女人對他感激不盡。謝慶收跟她說，當年他和妻子在廣州打拼的時候，一直把兒子背在身上，直到他上幼兒園。他深知沒人幫忙帶孩子的難處，所以哪怕只有短短的幾分鐘，他也想為年輕的母親分擔一下子。

  那天，那個年輕的女人眼圈紅了。她輕聲說，自己的家人都沒有這樣體諒過她。

  小鎮上的年輕男人越來越少了，他們都出去打工了，所以，光顧「情誼」商店的顧客，大多是留守在老家的年輕媽媽或者中老年人。考慮到這些，謝慶收叮囑店員，遇到腿腳不靈便的，或者帶著孩子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每個人都不容易。

  就這樣，「情誼」超市的服務態度，在整個來城都出名了。

  在2005年的雨季來臨之前，謝慶收在超市門口搭起了一個車棚，這樣電動車和自行車都不會被淋濕了。

  王吉英偶爾來超市幫忙，得知她是老闆娘之後，那些年紀大的阿姨大嬸都很羨慕她，說她找了個穩當又貼心的好男人，這輩子都能過得很開心。

  王吉英確實很開心，嘴上卻嫌棄地說道：「你們不知道他年輕時有多氣人，年紀大了，這才穩當了。」

  「我這叫晚熟！」謝慶收整理著貨架，笑道：「我才四十出頭，我的成長空間還很大！」

  王吉英不禁笑了。

  在丈夫的精心打理下，超市井井有條，簡潔而又便利，每個員工都很和氣。看著熱情而又忙碌的丈夫，王吉英心想，這還是那個偷工減料、販賣狗皮膏藥、專門闖紅燈的謝慶收麼？

  王吉英偷偷問道：「你在這裡的名聲這麼好，有沒有人對你投懷送抱？」

  謝慶收擺了一個帥氣的姿勢，說道：「你老公長得這麼帥，什麼時候都有人對我暗送秋波啊！」

  他長得帥倒是真的，年輕時，也就憑著他那張神似黎明的臉，獲取了別人的信任，才成就了一番事業。現在他年紀大了，雖然不像以前那麼嫩了，但「大叔」的韻味卻很迷人。

  謝慶收生怕妻子想多了，急忙收斂，說道：「我逗你玩呢。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關了門就回家，賺了錢全都給你，你還懷疑我嗎？」

  「你雖然是個好同志，但是我不能放鬆警惕，你更是得打起精神來，時刻提防外界的誘惑！」

  「遵命，夫人！」

  2005年的上半年很快就要過完了，謝慶收忙著對帳，他不太確定自己賺了多少錢。在謝靖放假那天，王吉英讓丈夫也休息一天，他們要去看車。

  謝慶收很是詫異：「咱家有錢買車了？」

  「嗯。」王吉英笑道：「你上交的錢，我全都存在了銀行里，家裡日常開支花我賺的錢就足夠了。你猜猜，咱家到現在存了多少錢？」

  「三五萬？」謝慶收說道：「我一個月最多給你一萬。」

  「咱家現在有十萬塊錢的存款啦！」王吉英開心得像個小姑娘：「所以，我才有底氣帶著你們來看車啊！」

  謝慶收茫然地笑了：「咱家的日子……這麼好了？」

  王吉英爽朗地說道：「咱倆這麼努力，孩子們都爭氣，日子怎麼可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