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到另一座火爐

  在出發之前，汪浩川在心裡盤算著，要不，還是忍了吧！

  就像他童年時期忍高飛一樣，忍上幾年，直到他變得足夠強大，早已脫離高飛所在的那個圈子，他就揚眉吐氣了。

  他隱忍慣了。「忍」對他來說，雖然痛苦，但不算難事。

  汪浩川抱著這樣的想法，踏上了去實驗室的路。謝沖打來電話，踟躕了半晌，也不肯說正事。汪浩川說道：「要是你沒有急事，就等我忙完了再找你。」

  「浩川，我想問你，你對謝穎有意思嗎？」

  汪浩川停住了腳步：「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忍辱負重，臥薪嘗膽，我佩服你。但是，如果你一直這樣，我不希望你和小穎在一起。」

  汪浩川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他是個聰明人，他聽明白了謝沖的意思。他忍不忍無所謂，但是每當他往後退一步，謝穎就會跟著委屈。身為謝穎的哥哥，謝沖當然不希望妹妹這樣。

  謝沖又委婉地說了一句：「浩川，或許忍讓能讓你出人頭地，但是吧……很多時候，忍讓換不來尊重。」

  聽了這些話，尤其是聽到「謝穎」，汪浩川突然就變得勇敢了起來。

  推開實驗室的門，學長便劈頭蓋臉地說道：「你怎麼才來啊？教授等了你半天，等不及了，已經走了。」

  汪浩川一言不發，學長喋喋不休：「研究生的生活很緊張的，不能優哉游哉的，你再這樣晃蕩下去，從那兒擠時間做研究？」

  「我越忙，越沒有時間做研究。」

  學長愣了。

  汪浩川把背包里的資料全都拿了出來，說道：「我做出成果的時候，是我在部隊實習的時候，那時沒人讓我跑腿買東西，沒人強迫我翻譯晦澀的英語資料，更沒有人讓我幫忙搬家。那時候的我，遠遠不像現在這樣被人使喚得團團轉，所以我才能有精力出成果！」

  「汪浩川，你……你的意思是我強迫你干雜活了？」

  「隨你怎麼理解。」汪浩川冷峻地說道：「同學之間的團結有愛，我能做到；但是你指使我乾的那些活，我辦不到。」

  「汪浩川！你還想不想讀研究生了？」

  「你只能拿這個來威脅我了。」汪浩川推了推眼鏡，冷笑道：「保研資格固然重要，但我還沒卑微到看你臉色的地步。你也不必拿這個來威脅我，你只是我的學長，決定不了我的命運。」

  說罷，汪浩川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他沒有發現教授是什麼時候走進來的。看到教授，他稍稍停頓，跟教授打了招呼。

  學長正在跟教授告狀：「黃教授您看，這就是汪浩川主動要翻譯的文獻……」

  「我沒有主動翻譯過。」汪浩川打斷了學長的話：「我的英語不算好，我說的是，如果我能幫忙，我可以幫你一起翻譯。你不要把責任全推我身上。」

  學長愕然，汪浩川這小子像是換了個人，他還是平時那個低眉順眼，只會說「好」的乖學生嗎？

  汪浩川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走到教授身邊，很有禮貌地說道：「跟著您做實驗，我學到了很多東西，真的非常感謝您。」

  教授很納悶：「你要走了？」

  「我本來也不是研究生，我就不在這裡占地方了。」

  說到這裡，汪浩川有些愧疚。他不是研究生，但是他可以在實驗室里有一個位置，跟著很厲害的人做實驗，這對他來說都是無價之寶。作為補償，他願意為研究室做很多事情，比如打掃衛生、跑腿打雜什麼的，但是他不想繼續被某個人使喚，以至於完全沒有自己的時間。

  汪浩川走了，教授也沒有挽留他，他心裡殘存的那一絲幻想破滅了。看來，自己真是可有可無吧！

  不必待在實驗室了，汪浩川可以回趟家了。等以後大學畢業了，回家的機會會越來越少。在長江邊上，謝沖問他有什麼打算，汪浩川苦笑道：「正常申請保研，看看哪個教授會要我吧。」

  「你今天不後悔？要是後悔的話，你可以罵我，是我攛掇你走的。」

  「不後悔。」汪浩川迎著徐徐江風，說道：「雖然我覺得你的智商不如我，但你的人生態度很值得我學習。」

  「切……」謝沖笑著翻了個白眼：「要說智商，我的智商才比較高好吧？」

  二人爭了半晌，列舉著從小到大取得的成績，算到最後，謝沖拋出一句「老子考上了北大」，汪浩川便偃旗息鼓：「好吧，你都進最高學府了，我甘拜下風。」

  謝沖得意地昂起了頭，沈丹琳笑他倆是幼稚鬼。

  汪浩川說，他準備跟謝沖一起去趟山城，去看看謝穎，然後他們幾個一起回家。汪浩川要求謝沖先保密，他很想知道，當他出現在謝穎面前時，謝穎該是多麼驚喜。

  除了去部隊實習，汪浩川幾乎沒有離開過學校，更別提去別的城市遊玩了。他印象中唯一一次出遊，是高考結束之後一起去「黃金海岸」。結果熱得要死，還因為謝衝心情不佳，他們的旅行並不愉快。

  「都怪你。」汪浩川幽怨地跟好朋友說道：「我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都沒有留下美好的回憶。」

  「我不痛快，是因為我的人生遭遇了重大挫折；你不痛快，是因為你和華天龍爭風吃醋，少怪在我頭上。」

  謝沖一針見血，汪浩川便沉默地笑，眼前浮現出他們追逐打鬧的情景。謝沖笑道：「你挺大度啊，想起華天龍，還笑得出來。」

  「這有什麼呢？難道因為謝穎，我倆就只能反目成仇？我不知道天龍會怎麼想，但是，如果小穎最後選的是他，我會很失落，但是我不會記恨天龍。」

  行吧。謝沖默默地看著江水，喝了一大口飲料。愛情太複雜，他能做的有限。如果好友真要走到決鬥的那一步，那他很樂意當裁判。

  在火車上，汪浩川時不時地看手機，他還對實驗室懷揣著幻想，隱隱期待著有誰會聯繫他。沈丹琳勸他不要多想，既然放下了，那就瀟灑一些，不要再迷戀了。

  沈丹琳是一個天賦型的運動員，早在十七歲就取得了國家一級運動員的資格，毫不誇張地說，她可以輕鬆進入最高等的體育學院，或者繼續在省隊打比賽，熬到功成名就，然後找一份帶編制的工作。無論她做什麼樣的選擇，她的人生都不會差。

  因為一場嚴重的傷病，沈丹琳萌生了退役的念頭。「我不想繼續留在省隊了，因為我無法幫省里打比賽了。我跟教練提了一嘴，他也沒有說什麼。我以為他那麼愛惜我，會等我康復後會再給我機會，但是，他很快就找到了好苗子，栽培別人去了。」

  三言兩語，隻字不提她當時的失落和痛苦。謝沖了解這些過往，他輕輕握住了女朋友的手，以示安慰。

  沈丹琳繼續說道：「我知道，等我傷好了，我也沒有機會繼續比賽了，我要麼干行政，要麼考大學。可是無論做哪種選擇，我都無可避免地要跟體育界打交道。看到他們，我就會想起我被拋棄的過往。所以，我決定了，回普通高中，考普通大學，過不一樣的人生。」

  沈丹琳的笑容燦爛了起來：「說實話，重新坐在教室里，我也幻想著教練會再聯繫我，或者把我的退役申請給打回來，但是……我的期待落空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人家都沒有覺得我走了之後有什麼損失。所以，我就憋著一股勁，我要在別的賽道上闖出成績來。看，現在我不是成功了嗎？」

  汪浩川佩服得連連稱讚：「丹姐，你真的很酷，也很有魄力。」

  「浩川，是你甩了他們，你占據著主動權呢。有勇氣說『不』的人，就有勇氣換賽道，也有勇氣重新開始。而且，你一定會越來越好。」

  「謝謝你，丹姐，把這麼寶貴的經歷分享給我。從今往後，我也要像你一樣，做個有勇氣的人。」

  「嗐！不要把我當榜樣啊！我自己的人生都沒活明白呢，我們都是年輕人，都在摸著石頭過河。」

  他們一路上說說笑笑，頭頂著明晃晃的大太陽，他們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結果，一下火車，謝沖垂頭喪氣，坐在台階上不肯動彈。

  不用說，他又中暑了。

  這情侶倆真有默契，居然輪番中暑。

  好在謝沖症狀不重，灌了整整一瓶礦泉水，漸漸恢復過來了。

  汪浩川一點兒都不擔心他，反而發動嘲諷技能：「堂堂北大學子，居然沒有提前做好功課，連闖兩大火爐，真是勇氣可嘉。」

  「都怪你和謝穎！」謝沖辯解道：「如果不是來看你倆，我至於大夏天來遭這種罪嗎？」

  「好了好了，沒事就行了。」沈丹琳不停地扇扇子：「火爐的威力果然名不虛傳，我們不習慣，以後儘量在其他季節來。」

  謝沖給妹妹發了信息，謝穎會來車站接他們。沈丹琳頗有些憂慮，天氣這麼熱，謝穎會不會也中暑？

  「謝穎肯定會打的來的。」謝沖眯著眼睛，疲倦地說道：「不要看她平平無奇，其實她是個隱藏的小富婆。我這個當哥哥的，到了她的地盤，只管厚著臉皮蹭就是了。」

  沈丹琳早就聽說過謝穎的名聲，也從照片上見過她。謝衝口中的妹妹長得不好看，喜歡扯家人的耳朵，因為喜歡吃糖，長了很多蛀牙。小時候是個肉食動物，病了一場之後，變成草食動物了。但是性情比較溫順，不會像肉食動物那樣呲著尖尖的牙齒攻擊別人。

  哥哥口中的妹妹，大概都是不太正常的。謝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生，沈丹琳非常好奇，她期待著她們第一次見面。

  汪浩川比他們更期待，他要給謝穎一個大大的驚喜，他書包里還裝著一份小禮物。但是，當謝穎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們全都目瞪口呆。

  謝穎居然是跟孫世垚一起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