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拉朋友一把

  都住在同一條巷子裡，很容易就會碰面。汪浩川對那件不愉快的小事並不介意，要是碰面了，他會主動跟華天龍打招呼，但是華天龍總是躲著他。

  謝沖愛憎分明，他很生華天龍的氣。他在家裡跟弟弟妹妹吐槽，要跟華天龍絕交。「絕交」的話剛說出口，謝沖就發現華天龍站在他家門口，真是太尷尬了。

  謝靖揶揄哥哥：「本來不至於絕交，這下你們真的要絕交了。」

  謝沖長嘆一聲，跑進房間裡躲了起來。

  華家想請街坊鄰居吃個飯。在趙念花生病期間，他們都對華家施以援手，現在她康復了，想答謝大家了。

  謝家老少都推辭了一番。謝宏軒說，咳嗽的人儘量少聞油煙味，否則不利於康復。這頓飯不急著吃，等趙念花徹底好了再說。

  華天龍苦笑：「我媽閒不下來，她一回家就不停幹活。她說，沒事幹更容易胡思亂想，還不如過得忙碌一些。」

  說話期間，華天龍始終盯著謝沖房間的窗戶。他們以前也吵過架，但是從來都沒有像這次這樣嚴重。橫在他們面前的，大概是那個叫做「三觀」的東西吧！

  華天龍硬著頭皮說道：「我媽特意說了，要在汪浩川和謝衝上學之前請你們吃飯。」

  說完這些，華天龍很忐忑，他生怕謝沖推開窗戶，沖他大喊一聲「不稀罕」。謝沖性子剛烈，人又直爽，他真有可能說得出來。

  可是那扇窗戶安安靜靜，謝沖什麼都沒說，他並沒有化身暴躁的獅子。

  把話帶到了，華天龍迅速逃離了謝家。他衝著謝穎招招手，說道：「你能幫我跟汪浩川說一聲嗎？」

  謝穎果斷拒絕了：「是你家請客，不是我家請。」

  「我知道……」華天龍犯難地撓著頭：「我跟他……」

  「你沒有為他說話，我沒有覺得你懦弱；但是你想請他吃飯，又不肯親自開口，那就是懦弱了。」

  華天龍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謝穎一本正經地說道：「天龍，我哥和汪浩川都很好說話的，他們都很珍惜你這個朋友。你邀請浩川吃飯，就是一個很好的破冰的機會。」

  華天龍卻只能嘆氣。

  謝穎有點兒生氣了：「天龍，你要是連招待客人的信心都沒有，那這頓飯還是別請了。」

  華天龍在家裡練習了很多遍，「對不起」三個字說得很熟練，可是他卻沒有勇氣走到汪浩川面前。他在房間裡翻著畫稿，一陣悲哀湧上心頭。他努力了那麼久，還是沒有一家出版社欣賞他；他為了討好作家，連朋友都得罪了，可他的作品還是沒人賞識。

  華天龍焦慮極了。馬上就要二十歲了，可他還是一事無成。

  細心的趙念花發覺了兒子的異常，她問兒子是不是跟好朋友鬧矛盾了。華天龍難過地說道：「媽，咱們搬家不行嗎？」

  「為什麼要搬家？」

  「我不想再見到謝沖和汪浩川了……鄰居們總說我不如他倆，這個我也承認……這下鬧了矛盾，我就更不想面對他倆了。」

  華天龍鬧起來，像個七八歲的小孩，一點大人的樣子都沒有。

  趙念花便像對待小朋友那樣，極有耐心地說道：「天龍，你不喜歡你那兩個朋友了？」

  「反正再過幾年，我們也就沒話說了。」華天龍自暴自棄般說道：「我在原地踏步，可他倆已經走得很遠了。」

  「那他們倆嫌棄你了嗎？」

  「那倒沒有。」華天龍躲閃著媽媽的目光：「雖然我什麼都不如他倆，但我有權利先跟他倆絕交吧？」

  趙念花正色說道：「如果他倆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當然可以先跟他們絕交；但是，如果是你做錯了，你至少要先跟他們道歉，然後再絕交。」

  ……

  不愧是媽媽，三言兩語就直中要害了。

  「天龍，你肯告訴我你和朋友間的矛盾，我很欣慰。但是有些事情，我只能傾聽，不能替你去做，更不能替你解決矛盾。你要做的是面對，而不是逃避。」

  媽媽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是她明事理。華天龍被媽媽說了一通，更加羞愧了。

  「天龍，你說要好好學習，要追上朋友們的步伐，你不能光靠決心，得有實際行動，知道了嗎？」

  華天龍心裡很清楚，他之所以一事無成，就是因為他像媽媽說的那樣，他的決心比誰都大，可他習慣了三分鐘熱血。媽媽的病漸漸好了，他的動力也不足了，想到這些，他很對不起媽媽。

  第二天一早，他鼓起勇氣去找汪浩川，猶豫了很久，還是沒叩響大門。聽到院裡傳來的腳步聲，華天龍落荒而逃，回到家裡躲了起來。

  華天龍從門縫裡偷看，汪浩川背著大大的書包，手裡還提著一個行李箱，看樣子他是準備返校了。他不是說能在家住半個月嗎？這才十天，他怎麼就要回去了？

  汪玉春生硬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道：「你回去小心點兒。」

  「嗯，我知道了。」

  「有什麼事，及時打電話給我。」

  「好。」

  「我得去上班，不能去車站送你了。」

  「你快走吧，這條路我走了好幾趟了，比你熟。」

  汪玉春欲言又止，從口袋裡摸出了幾張零錢，塞給兒子：「路上買點早餐。」

  「不用了……」

  「拿著吧！」汪玉春不由分說地把錢塞到兒子口袋裡：「跟你爸客氣什麼？我走了。」

  汪浩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目送父親騎上自行車。越來越多的人使用電動車了，可是汪玉春的交通工具還是那輛破舊的自行車。

  趙念花從熟食店裡出來，得知汪浩川要走，她很驚訝，同時也充滿了不舍。汪浩川溫和地說道：「花姨，我正要跟你告別。南方鬧水災了，學校通知緊急返校，我們隨時準備上抗洪一線。」

  「哎喲，你還是個大學生呢，抗洪搶險還用你上場嗎？」

  「我在上大學的那一刻就入伍了，穿上軍裝，就意味著責任。」汪浩川笑道：「花姨，我走了，你多保重。」

  「哎呀……」

  趙念花手足無措，想收拾點兒東西給汪浩川，可是又怕他溜掉。汪浩川說道：「花姨，你送給我的火腿腸我還沒吃完呢，夠我吃一陣子了，等我下次放假回來你再給我東西吧。」

  「可是……天龍跟你鬧彆扭了，還沒跟你和好……」

  「哈哈，當時我確實挺難過的，但是很快就忘記了。」汪浩川爽朗地說道：「你讓天龍也別往心裡去。」

  「你等著，我讓天龍出來跟你道個歉……」

  趙念花急急地去找兒子，幾乎是揪著兒子的耳朵把他給拎了出來，可是汪浩川已經消失不見了。

  趙念花一臉怨念地看著兒子，忍不住捶了他好幾下：「浩川嘴上說不在意了，可是矛盾沒有消除，他心裡就會一直有個疙瘩。這個疙瘩至少在他心裡留半年，他能好受嗎？」

  華天龍苦笑。媽媽對汪浩川的關心是全方位的，擔心他能不能吃飽穿暖，還擔心他心裡好不好受。

  趙念花眺望著汪浩川消失的方向，惆悵地說道：「浩川是個勇敢的孩子，可我老放心不下他，他這一去，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早上八點，謝穎也出了門，她決定提前返校了。華天龍心裡拔涼拔涼的，看來他昨天白邀請了，朋友們完全不給他面子，沒有人在意他家請客的事。

  謝穎迎面走來，華天龍連她也想躲了。

  「華天龍！」謝穎氣鼓鼓地叫住了他：「我昨天跟你說的那些，算我白費口舌了？你一點兒都沒聽進去？」

  「要是因為你說幾句話，我就能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那才不正常。」

  謝穎一愣，繼而哈哈大笑：「你的臉皮真厚！還敢反駁我說的話！看來，你的個性還是挺鮮明的嘛！」

  「小穎，你真不想來我家吃飯了？浩川走了，你和你哥也不來？」華天龍心下淒涼：「我混得越來越差。」

  「我正要去你家跟你說，我媽昨天晚上到港城了，我投奔她去。你要是真心想請我，那就攢著這頓飯，等我寒假回來吃。天龍，這段時間你也別去看我了。我很好，你不用掛念，要是有時間，你還是思考一下怎樣才能變得更厲害吧！」

  謝穎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華天龍點點頭，表示聽進去了。謝穎沒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但華天龍還是很難受。如果汪浩川去看她，她還會拒絕嗎？

  「天龍，昨天晚上我跟哥哥聊了很長時間，他說，如果你不離開家，你就不會有進步。」

  華天龍一直慶幸自己遇到了好父母，他的父母給了他足夠的包容和理解。但是，父母也成了困住他的一道結界，他在結界裡面幸福安然地生活著，所有的苦難和不幸都被結界擋在了外面。

  華天龍喃喃道：「謝沖說得很對。」

  「天龍，要不……你離開家試試？」謝穎歪著頭想了想，說道：「我也不是慫恿你離家出走，而是讓你試著獨立一段時間。你想想，你的同齡人要麼在上大學，要麼在外地打工，很少有留在父母身邊的。謝沖說了，獨立生活會讓你快速成長起來，就看你願不願意——我再說一次啊，我絕對沒有慫恿你的意思，就是一個建議而已。」

  「我試試。」

  華天龍光速表態，謝穎反倒不知該怎麼說了。

  「你和謝沖肯定是為我好。」華天龍說道：「我確實應該獨立了。」

  謝穎和哥哥在家裡聊天時，謝沖的火氣一直很大，一度很想跟華天龍絕交，但是謝穎卻不允許：「浩川說過，他爸爸之所以能當一個好哥哥，是因為他的爺爺始終給他爸爸洗腦；他之所以當不了好爸爸，是因為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麼做。謝沖，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聰明有主見，你不要以你的智商去斷定別人的想法。華天龍是你的好朋友，在他很茫然的時候，你不應該拋棄他，而是應該拉他一把！」

  謝沖被妹妹教訓得一愣一愣的，最後甘拜下風：「你說得很對，是我暴躁了。我的想法就是，華天龍不應該繼續待在安樂窩裡面了，要不，他的心智還是停留在小時候，會成長得越來越慢。」

  謝穎把哥哥的意思轉告給了華天龍，生怕他不理解哥哥的苦心，她又補充說道：「我哥哥很關心你，有些話他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講，他怕你難過。我哥哥……其實是很貼心的！」

  「我知道，小穎。」華天龍的眼神漸漸有了力量：「下一步，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