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老朋友

  謝沖之所以急著出門，是因為他要去取照片。要是再取不回來，那就來不及了。

  謝慶收罵了兒子幾句，壓低嗓音說道：「人家在拍節目，你至少要做出認真學習的樣子來。做做樣子也好。」

  「我為什麼要做樣子？」

  「……你真是要氣死我啊！」

  這下聲調又高了。

  看熱鬧的宋金泉見縫插針般拱火：「老謝，老二又在訓兒子了。」

  「我聽著呢，不用你說。」

  「謝沖又想逃避學習？」

  「你管他呢。」

  宋金泉嘿嘿笑道：「這個年紀，要是不好好學習，那就該揍。」

  「要揍也是我揍！」謝宏軒說道：「你不准對我孫子指手畫腳。」

  在攝製組到來之前，家人就對謝沖的言行做出了嚴格的規定——要是他繼續在街上晃蕩，繼續以「叛逆」的姿態對抗家人，那就不允許他去崑崙了。

  謝宏軒說得很明確：「我對你們幾個孩子並沒有太高的要求，不指望你們光宗耀祖，也不指望你們給我掙回多大的面子。你今年沒高考，沒成績，我一點兒都不覺得丟人，跟別人說起來，我只會說你是個有擔當的好孩子，給弟弟妹妹做出了很好的表率。但是你離家出走，回來之後四處遊蕩，讓你學習你也不學，經常跟朱家發生衝突，還跟人家打架……你像變了一個人，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能放心讓你出遠門？不求你爭光，但是我怕你給咱家抹黑啊！」

  謝穎聽不了這麼重的話，急忙為哥哥辯解：「爺爺，我哥是絕對不會抹黑咱們家的！他最近不愛說話，肯定是因為他心裡裝著事。姑姑不是說了嘛，要對孩子充滿耐心，你現在就沒有耐心了。」

  「耐心全被耗乾淨了。」謝宏軒說道：「你們不是完美的孩子，我們也不是完美的大人。」

  爺爺足夠坦誠，壓力就給到謝沖身上了。

  謝穎小聲催促哥哥：「哥，你快說話嘛！咱家是一個整體，有事說出來，咱們一起解決！」

  怎麼解決？雕像被侮辱，有什麼還能比這件事更讓人火大？要是說出來，爸爸可能會一時衝動犯下命案，爺爺奶奶會被雙雙氣進ICU。謝沖剛從那裡面出來，不想讓爺爺奶奶去體驗一把。

  於是，他只能保持沉默，反問爺爺：「你怎麼知道我跟朱方台打架了？」

  「你那天跟姓朱的打架，差點兒把住在后街的老劉給嚇倒。要是他倒了，把胳膊腿腳摔出毛病來，我還得給人家治！要是像你奶奶那樣摔壞了腦袋，那就不單是賠錢的事了！」謝宏軒越想越後怕，儘管他教育孩子不准摔餐具，但是他沒控制住自己，把筷子重重地扣在桌子上，說道：「本來以為你是個懂事的，一點兒都不惹事！可是你現在做事都不帶腦子，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原來那個被嚇到的老頭認識爺爺，還跟爺爺告狀了。想到這裡，謝沖吃了一驚，問道：「他還跟你說什麼了？」

  「說這些還不夠嗎？難道還有更嚴重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還好，那位姓劉的爺爺並沒有聽到雕像的事。

  謝沖說道：「沒有，你們別想多了。」

  謝慶收安慰了父親幾句，轉過頭來教育兒子：「我跟你爺爺想的一樣，謝沖，你還是別去那麼遠的地方了，老老實實待在家裡，收收心，準備復讀了。」

  「不，我一定要去！」謝沖堅定地說道：「你們要是不讓我去，就算扒火車，我也要去。」

  ……

  家人不敢再強硬了。謝沖可是說到做到，要是真扒火車跑了，那可就難回來了。

  再回到拍紀錄片那天。謝沖急匆匆地走了，根本沒有顧忌攝像頭。他走了之後，謝慶收堆著滿臉笑容，跟導演說道：「他平時不這樣的……」

  導演有點困惑。跟范玉琢在電話里溝通時，她反覆說侄子是一個「很懂事、很努力，但是有點兒倔強的男孩子」。但是導演看到的謝沖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很懂事？！

  這孩子跟家人沒說過幾句話，經常冷著一張臉。

  很努力？！

  要是努力的話，他的爸爸就不會罵他「整天瞎晃蕩，不干正事」了。

  有點兒倔強？！

  僅僅是「有點兒」嗎？

  他一點兒都不怕鏡頭，也不管外人在場，依舊我行我素，跟他爸爸對著幹。應該是非常倔強吧？

  導演也犯起了嘀咕——要是帶著這個孩子拍紀錄片，他會配合嗎？要是一賭氣就跑了，那還了得？

  謝宏軒的兩個老朋友也想上電視，他們跟謝家的關係更親近，所以他們光明正大地坐在謝家的院子裡，不必像其他鄰居那樣站在外面看。說實話。他倆在院子裡都挺礙事的，還專門往攝像機前面湊。

  謝宏軒故意吊著他倆的胃口，說是篇幅有限，只能採訪一個鄰居，然後就任由兩位老朋友在一旁爭論。宋金泉說，他家距離謝家最近，謝家的幾個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謝家有什麼事，他幫的忙最多。

  胡爺爺便問道：「那歹徒到他家搗亂的時候，你在幹嘛呢？」

  宋金泉便卡了殼。他總不能當著外人的面，說他出去躲老鼠了吧？

  胡爺爺便得意地說道：「要說出錢出力，我不比你少。我孫女還是胡寶珠呢！我是大明星的爺爺，我露面，更給謝家長臉！」

  「那你借你孫女的光去！別浪費我上電視的機會！」

  「我偏不！老謝是我的好朋友，這個機會他肯定會給我！」

  「呵！我倆從參加工作就在一起了，我比你早十年認識他！那肯定是我和他的關係最鐵！」

  他們倆爭了半天，看向謝宏軒，仿佛在問——我倆到底誰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謝宏軒慢悠悠地說道：「我不是導演，我不知道你倆誰更上鏡，你們問導演去吧！」

  宋金泉摸著頭髮，說道：「年輕的時候，我可是有名的英俊小伙！」

  「嘿！可拉倒吧！寶珠長得多漂亮啊！那完全是我的底子好！她和她爸都像我！」

  兩個老頭都想上電視，但是都不好意思問導演。最後，是導演找到他們倆，熱情地說道：「你們倆就是謝叔叔的好朋友吧？他特意叮囑我，讓我給你們倆一個鏡頭。」

  哎呀，還有這樣的好事呢！兩個好朋友忘記了剛才的爭吵，一秒鐘之內握手言和，言笑晏晏，細心地給對方整理妝發，順便吐槽一下老朋友——老謝這傢伙，果真還跟以前一樣狡猾！

  吐槽歸吐槽，但是在結束了一天的拍攝後，謝宏軒坐在院子的一角發呆。兩個好朋友很有默契地說道：「喝兩盅？」

  「不喝了，明天還得早起，送孩子們出發。」

  「沒事兒，喝完了就睡，不耽誤你早起。」

  「不喝了……我挺好的，就是有點兒累。」謝宏軒惆悵地說道：「就一個採訪而已，還不至於讓我難受得睡不著覺。」

  宋金泉說道：「難受就難受嘛！說實在的，我都有點兒難受。」

  胡爺爺也坐了下來，唉聲嘆氣：「誰說不是呢？謝穎長得那麼好，偏偏慶義看不到……唉，我也想他啊！」

  「走走走，你倆都走！」謝宏軒紅著眼睛，倔強地說道：「我本來沒事兒，我一點兒事都沒有！我好得很！都是你倆，是你倆非讓我難受！……」

  謝宏軒低頭抹淚，雖然這把年紀不適合放聲哭泣，但是，在老朋友面前哭出來之後，他心裡暢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