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笨手笨腳

  周可行回家之後，主動幫家裡幹活，同時也在努力拆家。

  周家的院子裡有一個火爐，需要柴火。周可為自告奮勇地劈柴，一斧頭下去，歪了，把爐子旁邊煎藥的小火爐給砸了。

  一聲巨響，反倒讓形容枯槁的薛琴驚醒了。往窗外一看，原來是二兒子闖禍了。她毫無興趣，又歪在了炕上。

  周姑媽制止了周可行：「老二，別弄了，你也歇會兒吧。」

  周可行閒不下來，他搗鼓了半天，也沒把小火爐重新拼起來。於是，他便出門去，想找個人回來修。

  於是，一天過去了，爐子還是處於被分屍的狀態，沉默而又無辜地癱在院子裡。

  周可行心想，還是重新買一個比較划算。

  自從周可為走後，周姑媽常住儒林街，這樣能更好地照顧周明理夫妻。周可行見她辛苦，便給她幫忙。

  做午飯，煤氣灶上有兩個鍋，周姑媽手忙腳亂，看不清楚，讓他往炒鍋里加一點水。周可行徑直把水倒進了油鍋里，蹭！火苗瞬間躥到了屋頂。

  周姑媽急得跺腳：「我滴個乖乖！讓你把水倒進炒鍋，誰讓你倒進油鍋！」

  周可行很納悶：「可是這個鍋里正在炒著蔥花，它不是炒鍋嗎？」

  ……

  周姑媽無奈了：「你呀，還是別幫忙了吧。你越幫越亂。」

  周可行便在院子裡正襟危坐，像是在部隊開會那般坐得筆直，他在反思自己為何會如此笨手笨腳。他明明是好心幫家人做事，可到頭來他卻只會幫倒忙。

  周姑媽洗好了衣服，用抹布擦拭晾衣繩上的灰塵。她個子矮小，周可行便很自然地接過抹布，賣力地擦著繩子。可是，他的力氣太大，啪嗒，繩子斷了。

  周可行和姑媽同時傻眼了。

  完了，又闖禍了，這雙手怎麼就不聽使喚呢？

  周可行剛要道歉，周姑媽卻爽朗地笑了起來：「你呀，天生就是闖事業的，不是幹家務活的料。唉，以後結婚可難咯！你本來就不著家，還得讓人家姑娘做家務，人家誰願意嫁給你啊？」

  「那就不結婚了唄。」

  「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周姑媽急忙打斷了他的話：「你不光要結婚，還要挑個好姑娘結。你這麼優秀，我可得好好為你把關。不會做家務又怎樣？學會了不就得了！學不會就找個保姆。至於為這點兒事不結婚嗎？」

  周可行溫柔地笑了，說道：「姑，你比我爸媽都關心我。」

  「現在是特殊時期，你爸媽顧不上你。要是我再冷落了你，那你也太難過了。老二，姑姑永遠最心疼你，你知道吧？」

  「嗯！」

  有姑姑在身邊，周可行確實好受了很多。

  雖是雙胞胎，但周可行和哥哥有各自的房間。在他回來的第一天，當他走進哥哥的房間時，母親卻有些激動地告訴他，他的房間不在那裡。言下之意，她並不希望周可行踏入哥哥的房間。

  周可行的心臟像是被擰了一下，但是他沒有做任何的計較，而是好脾氣地跟媽媽說道：「我就是想看看老大的房間，我不會睡在這裡的。」

  周可行睡在堂屋西邊的房間，被褥都是姑媽給他準備好的。每個夜晚他都睡不著，而在每個夜晚，他都會聽到周姑媽勸媽媽的聲音——可行回來了，你好歹給孩子一個好臉色。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這樣冷落落的，他心裡不難受嗎？

  而媽媽永遠都是一言不發。

  周可行心想，哥哥從小便跟著媽媽四處求醫，媽媽自然跟他的感情更深。就算媽媽偏心，他也不生氣。

  把晾衣繩扯斷了之後，周可行終於消停了一些，開始做些剝蔥、剝蒜這樣細緻的工作。身材高大的他捏著那些細小的蔬菜，充滿了可愛的質樸感。若是被謝穎看到了，她便要咯咯笑半天。

  謝穎經常來周家找他，只要在數理化上遇到了麻煩，她就毫不猶豫地來找周可行。周可行總懷疑自己把初中學的知識全給忘光了，可每次他都會很順利地把題解出來。

  只要他能講清楚，謝穎便會偷偷地跟他透露一些信息。

  「靖怡姐姐變得可漂亮了，長發飄飄的，特別有氣質。」

  「為了供汪浩川上學，靖怡姐打了好幾份工，可辛苦了！」

  「對了，過年的時候，有個男生來找過靖怡姐姐。那個男生戴著眼鏡，斯文秀氣，很有書生的氣質。」

  周可行乾咳了兩聲，低聲道：「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靖怡姐姐嗎？」

  「呃……」

  「二哥！你都二十四歲了，你可以談戀愛了！」謝穎替他著急：「你要是喜歡靖怡姐姐，那你就要追求她。不要因為她是北大的就不敢追！你是上天入地的飛行員，你別不自信！」

  周可行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給說中了心事。的確，在汪靖怡考上北大之後，他主動退卻了。倒不是不自信，而是想讓汪靖怡過上更好的生活，一種富足而又穩定的生活。

  在謝穎走了之後，周可行給汪靖怡打了電話。為了不讓家人聽到，他特意跑到公共電話亭打的。

  幸好，汪靖怡很快就接到了電話。「二哥，你還好嗎？」

  「我還好。一家四口，只剩下我一個正常人了。」

  「等我寒假回去，再給周大哥燒紙。」汪靖怡低沉地說道：「往好處想，大哥終於不用受折磨了。這幾年，他過得太痛苦了。」

  「這點我想得開，我家人也能想得開……但是，想得開並不一定能接受得了。這是需要時間的。」

  「嗯，我明白。你們一家多保重，要是我能做點什麼，你一定要告訴我。」

  「嗯。」周可行想了想，說道：「回來之後，我一直沒什麼胃口，特別想吃糖糕……你還記得吧？我差點兒餓死在你家的那次，你給我的糖糕。」

  「哈哈！想吃東西，這可是一件大好事！」汪靖怡咯咯地笑道：「那家店可能開倒了，你往北去，過了富川橋，在成德飯館旁邊，那裡有一家賣糖糕的，物美價廉。」

  「好，等會兒我就去看看。」周可行鼓足了勇氣，問道：「靖怡，你沒有談戀愛吧？」

  「啊？！談戀愛？！」

  「如果你有男朋友了，我這樣給你打電話，是不是不太好？」

  「我怎麼可能談戀愛？」汪靖怡大笑道：「別的先不說，就是約會的錢，我都拿不出來？我連買張電影票都會心疼好幾天，怎麼可能談戀愛？」

  「那就好。」周可行脫口而出，終於不那麼緊張了。汪靖怡不談戀愛，那他就安心了。

  掛了電話之後，周可行歡快地跳出了電話亭，他很久都沒喲這麼輕鬆過了。

  他一路往北走，想去買汪靖怡推薦的糖糕。走了沒多久，他就遇見了華裕琳。華裕琳再也不是那個鬼馬精靈的少女了，她背著大大的挎包，罩著一件大碼格子外套，看起來懶洋洋的，一點都沒精神。

  她義無反顧地陪哥哥走完了最後一段路，周可行非常感激她。

  就是所有人都沒料到，脫韁野馬一般的華裕琳，居然留下來上班了。

  華裕琳摘下耳機，衝著周可為揮了揮手，擠出笑容來：「你好啊，飛行員同志。」

  「你好，旅行家同志。」周可行罕見地開起了玩笑：「我以為你早就離開這裡了。」

  「沒能走得成，我姥姥辛辛苦苦給介紹的工作，不管怎麼著，都得去試一下。」華裕琳撓著頭，苦惱地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份工作根本不適合我，可我不能毫不留情地拒絕我姥姥的一片苦心。就算裝裝樣子，我也得給大家留下一個好印象。」

  「我以為你那麼酷，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我確實不在乎。」華裕琳一本正經地講起了大道理：「不過，人生在世，總要對別人保持最起碼的禮儀。對我姥姥，對現在的同事，都要保持禮儀。」

  「對我哥哥，那是出於朋友的禮儀嗎？」

  「這個嘛，無可奉告。」華裕琳說道：「總之，你哥哥最後的時光過得充實又快樂，這就足夠了。」

  「華小姐，真的很感謝你。」周可行正色說道：「我聽姑姑說，你回來之後，我哥又多撐了好幾天。」

  「我沒有那麼大的威力。」華裕琳說道：「他之所以撐著不閉眼，應該是想看你參加閱兵式。大概是你的飛機剛飛過去，他就走了。我和你哥哥的愛情固然純粹，我們之間難捨難分，不過愛情並不是人生的全部，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你哥哥想的是你。」

  「這個，我確實沒想到……」

  「你哥哥對你的感情很深厚。他一直覺得對不起你，為你感到自豪，又擔心你的安危。雖然長大後你倆聚少離多，但他一直在努力當個好哥哥。」華裕琳說道：「對了，他讓我做了三隻恐龍，說是你們兄弟倆和薛老師一人一個，你收到了嗎？」

  「還沒有。我媽精神恍惚，估計把這事兒給忘了。」

  「他說，你手很笨，不會做手工，在幼兒園時期，他幾乎每年都要用落葉做一隻恐龍，做好了送給你，你就不會哭了。還四處跟人炫耀，這是哥哥給你做的。」華裕琳沉浸在回憶里，目光變得無比溫柔：「他常說，你很強大，他為你做不了什麼，只有童年時做的恐龍能讓你破涕為笑。所以，他決定留一隻恐龍給你，以後遇到困難了，就這樣想——你老哥還在你身邊，為你加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