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郵票風波（上）

  立秋了，謝衝要回到學校去了。暑假只有二十天左右，回到學校，又是無休止的學習。

  枯燥，疲憊，厭倦，但是不能放棄。謝沖始終記得那些零星的往事，為家人爭一口氣的念頭時刻牢記心中，不能忘記。

  家人也在為他的返校做準備，要用食物和衣物把他的背包塞得滿滿當當的。謝沖正要跟汪浩川商量返校的時間，一陣哭聲從汪家傳了過來。不用問，肯定是汪玉春兩口子吵架了，郭愛雲被氣哭了。

  這個女人一哭，東二巷就不平靜了。

  謝沖退縮了。他打算等汪家風平浪靜了，再去找汪浩川。

  可謝沖萬萬沒想到，郭愛雲之所以哭，是因為兒子失蹤了，她聲嘶力竭地喊「浩川」，謝家的女人們擔心汪浩川出什麼事，一股腦地跑了過去。

  汪玉春為了買一套中外聯合發行郵票，把兒子的生活費給挪用了。

  得知這個消息時，汪浩川沒哭沒鬧，但是一臉絕望。郭愛雲被兒子那團絕望的神色嚇到了，不敢開口安慰。她被丈夫氣得發瘋，把裝著郵票的文件袋撕得粉碎。汪玉春也要瘋了，一氣之下動了手，把妻子的臉都給打腫了。

  他倆鬧完了之後，才發現汪浩川不見了。他甚至連張紙條都沒有留。

  郭愛雲坐在堂屋的門檻上抹眼淚：「浩川不像他姐姐，他臉皮薄，沒了生活費，他就跑了……馬上就要開學了，他能去哪兒啊……」

  馮玉珍也著急了：「浩川會不會去了姥姥家，或者他大姨家？」

  「不會的，靖怡不帶著他，他是不會去的。我說了，他臉皮很薄。」

  汪玉春火急火燎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片，撿起來之後，說不定還能拼成完整的郵票。謝慶雲冷眼瞅著，冷不丁地問道：「大哥，浩川是你的親生兒子嗎？」

  謝慶雲不客氣，汪玉春也不惱，不緊不慢地說道：「他離家出走了，就不是我兒子了？」

  「比起郵票，你不應該先找他嗎？你不擔心他出什麼意外嗎？」

  「虛歲都十七了，早該去幹活了。還能出什麼意外？」

  謝慶雲真要氣炸了：「他還是未成年人，你有養育他的義務，他上學，你不管他；他離家出走了，你還是不管他？！你還算父親嗎？」

  「冷靜，冷靜……」馮玉珍悄聲跟女兒說道：「這是汪家的事，少摻和。」

  「我怎麼能不管？」謝慶雲的聲調越來越高：「汪浩川是我的學生！可是他的監護人並沒有盡到責任，我就眼睜睜地看著嗎？」

  女兒一腔熱血，路見不平一聲吼，馮玉珍也就不勸了。

  誰知，汪玉春直起身子來，並不惱，慢悠悠地說道：「那你就去法院告我啊！」

  ……

  噗……

  謝慶雲差點兒吐血。

  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郭愛雲喋喋不休地哭訴著：「他為了幾張破紙，把家裡的錢全花光了！我藏起來的錢，也全都不見了！家裡連買一斤雞蛋的錢都沒有啊！他這是要把我們逼上絕路啊……」

  汪玉春說道：「我不是說了嘛，會跟我兄弟借一點兒，過幾天，就要發工資了……」

  「借！借！借！我們要借到什麼時候？浩川的生活費本來就是跟你兄弟借的，你還有臉再去借？！你丟得起那個人，我可丟不起！」

  郭愛雲亂砸了一通，痛哭著跑了。

  汪玉春依舊面不改色，從從容容地整理好了衣服，說道：「嗐，著什麼急，我能借到錢就是了。」

  馮玉珍胸口堵得厲害，她忍不住問道：「玉春，你的郵票就那麼金貴？比浩川的生活費還重要？」

  「嬸子，你不懂！這套郵票，收錄了整個90年代中外聯合發行的郵票，五百塊錢算是很便宜了，多虧我果斷拿下了，再買就買不到這麼完整的了！哎！愛雲不識貨，把我的心血全給撕了！」

  謝穎忍不住想笑。《水滸傳》裡面，當宋江得知自己不在大赦天下的名單里時，他的表情就跟汪叔叔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樣。

  謝穎也忍不住問道：「汪叔叔，收集郵票有什麼用啊？」

  汪玉春淺淺地愣了一下，然後支支吾吾地說道：「它能讓我愉快啊！」

  「看電視能讓我們愉快，玩遊戲也能讓小孩愉快，可我們不能隨心所欲地看電視或者玩遊戲。」謝穎理直氣壯地說道：「人活著不能只為了追求愉快。」

  ……

  好傢夥，謝穎居然變成了一個哲學家。

  汪玉春第一次露出了赧然的神色，他不悅地說道：「今天真是犯沖，誰都想來教訓我？就連小孩子也敢蹬鼻子上臉？」

  謝穎不服氣，卻被奶奶和姑姑拉回了家：「他什麼道理都懂，但是不願意去做。大半輩子都這樣了，也別指望他有什麼改變了。」

  大人們報警去了，謝穎氣呼呼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漸漸地，火氣下去了，擔憂又湧上心頭——汪浩川能去哪裡呢？會不會有危險？

  謝沖也很鬱悶，他說道：「汪浩川離家出走，不只是因為家裡沒錢了，他一定是對父母感到極度的失望，感覺自己生活在這個家裡很丟人，索性一走了之了。」

  謝穎問道：「那你猜猜，他能去哪裡？」

  「肯定找地方打工了唄！」謝沖說道：「他的自尊心那麼強，肯定不會沿街乞討，他得尋找自立的辦法。」

  汪浩川白淨秀氣，任誰看都是個文弱書生，可這樣的書生居然放棄了學業，要去干苦力活？謝穎無法想像，只感覺心裡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