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全部家底
2024-10-15 19:19:51 作者: 親親雪梨
其實謝宏軒一刻不停地在心裡盤算,到底要留多少錢,才能維持這個家的正常運轉?一家老小,能出力的中年人卻指望不上,萬一哪個生病了,那這個家很快就會被拖垮的。一個家庭幸福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這個家庭的抗風險能力。
謝宏軒向來有打算,所以,家裡一直井井有條,安穩和睦。如果把家裡的錢全都給了二兒子……他不敢設想抵擋任何風險,他只能閉上眼睛自求多福。
在臘月二十五那天,謝慶收兩口子準備回廣州去了,王吉英承諾,只要把錢還了,他們倆就回來。謝宏軒捨不得他倆走,但是他用粗聲粗氣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老二,你說句實話,你真的還會回來嗎?」
謝慶收正沉浸在去東南亞淘金的幻想里,像是在課堂上開小差的學生突然被點名,他站得筆直,說道:「回,當然會回來。」
謝沖也不想讓父母離開,他眼淚汪汪地說:「說好了,一定要回來。」
「嗯。」謝慶收眼神閃爍,生怕別人看穿他的心思。
以小大人自居的謝沖伸出了小拇指,幼稚地跟爸爸拉鉤:「是你告訴我的,男子漢大丈夫,要說話算話。」
謝慶收不敢看兒子,低著頭,草草地拉了一下手,便俯身提起了行李。這次離家不會太久,所以謝慶收帶的行李並不多。謝沖執拗地翻看行李箱,只看到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他才鬆了一口氣。只要行李不多,那就說明爸媽離家不會太久。
馮玉珍是最捨不得的。她擔心兒子一旦回去就會被人暴打,沒準還有生命危險。更何況,廣州的家沒了,他們倆住在哪兒呢?煩心事一大堆,能吃得下飯嗎?
兒行千里母擔憂,叮囑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謝慶收也沒有不耐煩,而是耐著性子說道:「知道了,媽,我倆回去住朋友家,每天都好好吃飯。你兒子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你什麼都不用操心。」
「那你們能回來過年嗎?」
壞了,又要撒謊了。謝慶收吞了好幾口唾沫,才支支吾吾地說道:「儘量唄,得看事情處理到哪一步了。」
「你宋叔叔家的電話號碼記下來了嗎?還有周校長家的,都記住了嗎?要是缺錢,你就打電話回來。遇到麻煩事,也及時打電話。要不我的心一直懸著。」
「知道了,媽,我兩三天就給你打個電話。」
馮玉珍悵然若失:「你不是在廣州那邊還有合夥的嗎?把錢匯給他們,讓他們幫忙處理不行嗎?」
「我好歹是老闆,出了事就跑,怎麼配得上『老闆』呢?」謝慶收說道:「更何況,我都跟他們說了,我是回老家籌錢的,只要錢到手,我就回來。話都說出去了,我肯定得說到做到。」
「行吧!」謝宏軒說道:「自己闖的禍,總得自己收拾。」
謝慶雲將兩百塊錢塞到嫂子手裡,讓他們在路上別委屈了自己。二人推辭了半天,王吉英只能收下錢。大家都很納悶,她已經那麼久沒發工資了,從哪裡來這麼多錢?
「我不是做家教嗎?賺了100塊。又跟於芳芳借了100塊。俗話說,窮家富路,在家裡怎麼過都行,但是在路上,不能沒有錢。」
謝慶收眼圈發紅,「行吧,收就收下了,省得你們在家掛念——哎呀,誰能想到呢,成天跟我屁股後面要糖吃的小丫頭,居然能給我錢了。」
「二哥……」謝慶雲忍住眼淚,說道:「你和嫂子早點回來。我們等著你們回來過年。」
啊!又是回來!謝慶收不敢多說,謹慎地說道:「都說了嘛,我會儘快回來。你好好地,爸媽和兩個孩子就拜託給你了。」
謝沖還掛念著太陽神隊,但是在這樣的氛圍里,如果提起足球,就顯得自己太不懂事了。他欲言又止了好幾次,謝慶收精準地看透了兒子的心思,說道:「這次可能沒時間去看太陽神隊的比賽了。」
「不用看比賽,爸,你幫我打聽打聽,周穗安教練能繼續留在太陽神隊嗎?彭偉國的狀態怎麼樣?我太想念他們了,老爸……」
謝沖不裝小大人了,就像小孩子渴望玩具一樣,殷切地盼望著。謝慶收並沒有那麼多精力,不過他還是答應了兒子的請求:「有時間,有時間的話我會打聽的。」
「爸媽,你們早點兒回來。」謝沖可憐巴巴地說道:「如果你們不回來,我就扒火車去找你們。」
謝慶收不再回答類似問題了,叮囑兒子聽爺爺奶奶的話,便提著行李離開了。家裡正好有三輛自行車,只有謝宏軒去火車站送行。謝慶收並不想讓父親去火車站,他受不了依依惜別的場景,他更想拎著包一走了之。父親來送別,至少準備了幾籮筐的嘮叨,他能受得了嗎?
「爸,你不用跟我多說了,借了親戚朋友的錢,我一定會按時還。用你的話說,我自己闖的禍,我自己來收拾。」
「那你能保證按時回來?」
面對父親的逼問,謝慶收不敢接話。
謝宏軒突然惆悵,說道:「老二,說實話,這幾年我一直想讓你回來的。你離家太遠,我們都照顧不到彼此。我和你媽在家很累,你們在外面也沒有人幫忙。你大哥不在了,慶雲遲早要嫁人,所以……」
原來父親如此渴望自己留在他的身邊,這讓謝慶收著實感到意外。他以為父親討厭自己,看不起自己,所以才遠走高飛,逃離父親的說教,到外面的世界闖出一番天地來。離開家鄉這麼多年,他也過得很累,要是留在父母身邊,至少有人照看孩子,他是不是也會輕鬆一些?
想去東南亞淘金的夢想漸漸走遠,想留在家鄉的心情越來越迫切。
「當著你老丈人的面說給你三萬,我就給你三萬。」確定身邊沒有人,謝宏軒才掏出兩摞錢,用衣服擋著,將錢遞給兒子:「這可是謝家所有的家當了,我還跟老朋友借了一些,萬一家裡發生點兒什麼事,一點兒抵抗風險的能力都沒有。」
「那這錢我不能要,家裡處處都要花錢,老的老,小的小……」
「拿著吧!」
「那你留著三五千,給家裡或者診所里拉個電話,那樣打電話不就方便了嗎……」
「拉什麼電話,你宋叔叔家裡有電話,他成天去診所里蹭茶喝,我用他的電話怎麼了?」謝宏軒說道:「只要你不坐牢,你還可以當咱們家的頂樑柱。萬一有事,你能幫我頂起來。」
「可是……」
「別婆婆媽媽的了,快走吧!早去早回!」
謝宏軒沒有嘮叨,也沒有捨不得兒子,但他說的每個字,都落在了兒子心裡。火車開走了,謝宏軒還站在原地。謝慶收想起了那個沒有廁所的家,那個捨不得安裝電話的家,那個看似風光、實則暗藏隱患的家。
謝慶收從來都沒有收到父親的想念,可是他卻深切地感知到了父親的疲憊。父親老了,這個家,需要他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