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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長公主的好奇

2024-10-15 16:59:13 作者: 無罪
  知道皇帝正在北巡的人都知道皇帝趕得很急。

  而且因為知道這是學院和皇帝的意見之爭,學院這方也不可能故意拖延什麼時間,所以這日佟韋也並未將林夕和邊凌涵訓練至徹底的精疲力竭,生怕兩人在已然臨近的比試之中調整不到最佳的狀態。

  但是林夕卻是沒有馬上回止戈新生殿,而是隨便找了一個單獨要靜靜心,對天地間的風力和水汽多些感知的藉口,單獨在這片荒原之中找了一處更高的山頭,爬了上去。

  「這裡差不多正好有五百五十步了吧?」

  爬到接近山巔的一處懸崖邊,林夕一邊微微的喘著氣,一邊看著山下的荒原,忍不住讚嘆般的嘀咕了一聲。

  的確很高,很遠。

  林夕語氣中的讚嘆,是在讚嘆自己的箭技。

  在這個擁有許多強大修行者的世上,他此刻的箭技可能還不算特別驚人,但是對於他先前熟知的那一個現代世界來說,估計也沒有人能夠射箭比他射得准了,尤其是用這種普通的制式長弓。

  限制箭矢準確擊中目標的,已經不只是如何消除箭矢脫手時弓弦和箭矢本身顫動對箭矢的細微影響,已經不只是如何感知和利用這山間風的流動,如何修正水汽和箭矢下墜時重心產生的偏差…就連目力也成了很大的限制。

  現在在這麼遠的距離之下,山下和人差不多高的小樹,也只是一個小點而已。

  所幸魂力修為是使得修行者的身體素質有著整體提高,林夕現在的視力比起從鹿林鎮出來時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否則恐怕在這山上往下看的話,連這樣和人差不多高的小樹都看不清,更不用說能夠瞄準施射了。

  林夕隨手摘下了一片樹葉,朝著前方丟了出去,又深深的呼吸著,伸出手,感知著山風的流向。

  隨後他很隨意的選中了山下一株小樹作為目標,取下了背著的黑色長弓,熟練至極的捻出了一根箭矢,慢慢的吸氣、呼氣,將自己調整到最為心靜、平和的狀態之後,便朝著前方的天空射出了一箭。

  「唰!」

  一條黑線出現在天空之中,先是如同在天地之間加入了一縷新的山風,隨後隨著箭矢的速度越來越快,箭聲也越來越為氣流,周圍也出現了若隱若現的白色氣流。

  現在林夕所用的每根箭矢的箭頭和尾羽,都經過精心的改造,箭頭刻了數條深深淺淺凹槽,尾羽用樹膠浸染得更硬,箭頭上獨特的凹槽使得箭矢在急速飛行之時,便產生了劇烈的旋轉,這種旋轉使得箭矢本身的洞穿力更強。

  按佟韋所說,學院之中有許多種專為修行者所設的箭矢,這經過改造的箭矢便是其中一種穿雲鐵翎箭的簡易版本。

  穿雲鐵翎箭的整個箭身包括尾羽都是用強韌的混合鋼打造,通體的紋路和精密的重量分配使得這種箭矢在天空中急劇下墜時不僅旋轉得更為猛烈,而且精準度將會更高。

  理論上而言,能夠用現在這種簡單改造的箭矢射中目標,今後用穿雲鐵翎箭自然會射得更准。

  ……

  簡陋版本畢竟是簡陋版本,而且林夕的箭技畢竟還沒到那種逆天的程度,所以在這一根箭矢在悽厲的破空尖嘯聲中墜地之時,雖然激碎了無數草葉,帶起的風流使得破碎的草葉形成了一團紛紛揚揚的青霧,但距離林夕瞄準的那株小樹卻是至少差了二十餘米。

  「這一箭是邊凌涵射的。」

  林夕仔細的看著這一箭的軌跡,自言自語的出聲同時,第二箭就又已脫手飛出。

  第二箭再次在悽厲的破空尖嘯聲中狠狠墜地。

  讓他不滿意的搖了搖頭的是,這第二箭卻是遠遠的偏向了右側前方,距離那株小樹也足足偏了近十米。

  不過他並未停手,卻是一箭一箭,十分冷靜而又平穩的不停施射著。

  就好像他之前那個世界的一顆顆狙擊子彈墜地一般,那株小樹周圍的草地之中,不停的被射出一團團紛亂而迷離的草屑。

  有時林夕的箭矢眼看著已經要落在那株小樹上,但最終卻還是偏了數尺的距離,擦身而過,帶起的氣流使得小樹的樹葉一陣簌簌亂抖,而下一箭,卻又未必比這箭做得更好。

  因為天地之間的元氣是流動的,林夕也不是機器人,也不可能保證每一根箭矢的調整是完美的。

  一直足足射出了數十支箭矢之後,才終於有一支箭矢重重的穿過了樹冠,激碎了小樹的樹葉,斜斜的落在了小樹的樹幹上。

  小樹的樹幹上瞬時爆開一圈混雜著新鮮木屑的氣流,隨後這株小樹直接從中折斷,飛墜在地。

  「利用這風勢,多了兩百米的高度,力量果然大了不少…」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驚嘆,卻是沒有任何的停留,馬上喊了一聲:「回去!」

  時間回到十停前。

  林夕站回到了同一位置,站得極其仔細,沒有任何的偏差。

  接著他卻是沒有和上次一樣馬上射箭,而是在心中極其細緻的計算著時間。

  自從到了這個世界,發現了擁有一天一次回到十停前的特殊能力之後,他對於時間的計算便恐怕比這個世上除了張院長之外的任何人都要精準,恐怕之前那個世界的秒表也不過如此。然而他還是十分的小心。

  他一直等著,足足等了十停的時間,等到最後兩秒在他的心中流淌過之時,他極其平靜的射出了一箭。

  「這一箭是邊凌涵射的!」

  他的心中依舊嘀咕了這麼一聲,同時他的手上也依舊沒有任何停留,那一箭幾乎剛剛從從天空中開始墜落,他便已經第二次持羽引弦,看著這一箭的運行軌跡,他便射出了第二箭。

  「唰!」

  天地之間多了一道風,隨後又馬上化成急劇的嘯音。

  第一支箭矢重重墜地,距離那株小樹的樹幹也只有數尺的距離,在地上綻開一地的青色迷離。

  第二支箭矢重重的穿過淺薄的樹冠,切斷了小半樹幹,這株小樹在顫抖中折斷墜地。

  「呼…」

  林夕長出了一口氣,只是兩箭,因為精神的高度緊張和集中的陡然鬆弛,他的渾身卻是已經出了一身的汗,但他的臉上,卻是也綻放出了開心至極的笑容。

  這個世界的風,和人心一樣,是不斷在變化著的,但是這個世界的運行軌跡,卻是一樣的。

  以他的修為和感知,以及這箭矢的局限,根本無法做到五百步之外的細微風向變化都感知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卻可以通過先來一次,知道這個時候風到底是怎麼流的,到底會對箭矢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到底要做怎麼樣的修正。

  這樣只要他對於箭矢本身的控制不出問題,這一箭便還是極有可能在這種距離下擊中對手。

  為了避免最小的偏差,此刻林夕射出的箭矢,都甚至是一開始最後擊中那次使用的箭矢。

  「但是這終究還是能做得到的呀…」林夕在懸崖上坐了下來,悠悠的看著面前的天地,開始和在鹿林鎮時一樣,自言自語的低聲說起了些胡話,「你們這個世界的人覺得人天生都有君臣之分,作為雲秦的子民,就要徹底效忠皇帝…可我天生就和你們不一樣,沒有這樣的覺悟。而且你們做不到的…卻不代表我做不到。學院要受制於皇帝…這真是麻煩,有一天,皇帝要聽學院的,那就沒這麼麻煩了…」

  ……

  ……

  就在林夕開始說起些大逆不道的胡話時,皇帝北巡的隊伍已經穿過了山海主脈,蟠龍車輪已經壓在了四季平原的泥土上。

  雖然這次北巡用的只是探望夏副院長等一眾雲秦功臣的說法,並沒有帶上多少權臣,那些九老八公,也依舊坐鎮在皇城之中,但既然是聖駕,陣勢自然非同一般,一列列的儀仗和隨從,密密麻麻的旌旗雲蓋和人群,拱衛著中間那輛威嚴十足的大型馬車,令人望而生畏。

  大型馬車之中身穿明黃色便衣的皇帝端坐在一張書案前,他對面的一張軟榻上,坐著一名宮裝雲鬢的女子,正是在如東陵遇刺的長公主長孫慕月。

  因為強大修行者的體質,因為那一刺是故意被刺中,此刻長孫慕月已經看不出還有什麼受創虛弱的痕跡。

  反而是在馬車之中還要伏案處理些事情的皇帝的眉宇間有一些疲憊,眼角的一些細微皺紋之中儘是說不出的累。

  因為只有他和長孫慕月兩人,所以這種疲憊他沒有任何的掩飾。

  一家之主,只需承受一家的壓力,然而一國之主,又是這個世間最為強大的帝國的君主,又要承受多少的壓力?

  而且在群臣之前,還不能輕易的將內心之中的一些疲憊顯現出來,所能顯現的只有自信和威嚴…所以君王往往容易早逝。

  驀的,軟榻上的長孫慕月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一卷小卷,莫名的輕笑了起來。

  皇帝抬起了頭,有些詫異的看著笑得十分突然的長孫慕月,覺得自己十分了解的這名親妹此刻臉上的神色讓他全然不解。

  「皇兄,有件事你恐怕也決計想不到。」長孫慕月也沒有打啞謎,揚了揚手中的小卷,看著皇帝道:「我在經過鹿林鎮的時候,一時興之所至,讓鹿東陵李西平推薦了那裡的一名鄉野少年去參加青鸞學院大試…但我怎麼都沒想到,現在這名少年居然成了青鸞學院的天選。還成為了這青鸞學院出戰的五人之一。」

  皇帝微微一怔:「鹿林鎮的鄉野少年?」

  「父母只是普通商賈,沒有任何修行經驗。」長孫慕月看著皇帝,道:「我讓李西平舉薦他參加青鸞學院大試,只是因為聽到他喊打雷下雨收衣服這句話。」

  「他是決計不可能和張院長接觸過的。」皇帝皺了皺眉頭,看了長孫慕月一眼,道。

  長孫慕月點了點頭:「所以我才覺得好奇,他竟然真的能進入青鸞學院,還能成為青鸞學院的出戰五人之一。」

  「既然是你舉薦進去的,和你也算是有淵源,這次比試之後,如果他還活著…你可以適當的對他表示一些親近之意。」皇帝微微的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

  長孫慕月點了點頭,看著皇帝有些疲倦的神容,輕聲的嘆息了一句,道:「雙方的出戰名單你也看過了,你覺得雷霆學院這方有幾分勝算?」

  皇帝的臉上驀然浮現出一層堅毅陰沉的神色,緩緩的說道:「雷霆學院的新生挑選大多都是以修為和戰力為主,我提議以新生比試,實際上對於青鸞學院來說是不公平的,因為我自認此種比試,起到決定性因素的反而是入學前的修為。但是夏副院長卻是直接就答應了下來,答應了這種實際有些不公的比試…這便是他和青鸞學院的驕傲,他必然也是想以此點證明我錯了。尤其你說的此種鹿林鎮的從未接觸過修行的少年,若是經過他不到兩月的調教,便能擊敗我從小選拔出來,刻意栽培的學生的話,必定能給我更大的打擊。他和學院的這信心也自然不會是無緣無故…但無論是青鸞學院的學生,還是我挑選的這批雷霆學院的學生,他們畢竟還稚嫩,誰也不知道具體發揮會不會像我們所想的一樣,所以這比試,最終還是要看天意,就看這天…要讓誰贏便是讓誰贏。」

  微微頓了頓之後,一股更深的疲倦浮現在皇帝的臉上,他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又緩緩的說道:「但對於我而言,卻不能什麼都不做。因為即便是要看天意,做得多了,也總不可能總是讓一方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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