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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6:55:30 作者: 大米
    莊筱婷站在窗邊,她的馬尾辮散了下來,半擋住她的臉頰,但莊圖南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白皙的臉頰上紅色的掌印。

    林棟哲手足無措地站在莊超英和莊筱婷之間,一臉的慌張驚恐。

    .

    莊圖南先讓林棟哲回自己宿舍,他送林棟哲出招待所時,只說了一句,「你是男人,你要替筱婷撐住。」

    莊圖南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奇蹟般地讓林棟哲鎮定了下來,林棟哲穩了穩情緒,「哥。」

    莊圖南「嗯」了一聲,應了這聲「哥」。

    林棟哲道,「莊叔叔聽說我已經簽了廣州寶潔,很憤怒,一是生氣我沒和他們商量,二是氣筱婷不願回蘇州工作,想等畢業後辦了邊防證去廣州找工作,莊叔叔非常生氣,覺得我太自私,不替筱婷著想。」

    莊圖南道,「然後,筱婷就和爸起了衝突,被打了?」

    林棟哲道,「莊叔叔說,他在蘇州給筱婷找了份工作,請你轉告筱婷和……爸爸,我願意去蘇州工作。」

    .

    莊圖南趕回房間,和幾分鐘前的怒吼聲不同,這次,室內一片寂靜。

    莊超英已經不再罵了,靜靜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窗外路燈的燈光照在他佝僂的腰背上,顯得說不出的蒼老。

    黃玲坐在床沿,她的身體語言很古怪,即不偏向丈夫,也不偏向女兒。

    莊筱婷抱膝坐在床的另一頭,她把臉埋在臂彎里,莊圖南看不見她的臉,只能聽見她拼命想壓抑住的啜泣聲。

    小小的房間內,一家人近在咫尺,但又似乎各自身處不同的空間,失望和憤怒瀰漫在其中。

    貌合神離,這一直是莊家平靜和諧的表象下的隱患。

    分崩離析,這似乎是莊家眾人每一次意見分歧後的宿命。

    .

    莊圖南不放心家人,所幸第二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他下樓又開了一間房,準備住一晚。

    莊筱婷找來掃把,默默把地上的碎瓷片打掃乾淨,一切收拾停當後,莊筱婷低聲道,「爸媽,我回宿舍了。」

    黃玲開口,「筱婷你留下,今晚你和我睡,你哥哥和你爸爸睡一間。」

    莊筱婷下意識地想拒絕,黃玲又道,「你不用擔心棟哲,他是男孩子,必須要能撐事。」

    莊筱婷偷瞥了莊圖南一眼,看到哥哥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她慌亂的心情突然鎮定了一點,默默點了點頭,表示留下。

    .

    莊圖南慢條斯理地講訴自己的看法,「棟哲說他可以放棄寶潔的工作去蘇州,我的意見恰恰相反,他應該在廣州站穩腳,筱婷也想辦法去廣州,或者兩人想辦法留上海,考研也好,換工作也好,兩人努力往一起調。」

    莊圖南先說了一句大直白話,「寶潔的工資是普通人工資的十倍、甚至幾十倍,咱家沒資格、沒權利讓棟哲放棄。」

    莊超英道,「報紙上……」

    莊圖南輕聲道,「我知道,沿海爭議很大,上海更是漩渦中心,相關的新聞報導我都看了。」

    莊圖南道,「爸,很多時候,機遇都是稍縱即逝的,人在不同的平台獲得的機遇是不同的,因為圖穩定而放棄進入一個好的平台,實在可惜。」

    莊圖南道,「選擇很重要,大方向對了,人生就對了,就像爸您當年替我們做了選擇。」

    .

    月光從窗口斜照進屋,在水泥地面上拉出一條白晃晃的、慘澹的光線,黃玲已經躺上床,莊筱婷站在桌邊,竟然覺得黃玲很陌生。

    是環境不同,還是心境陌生了,莊筱婷不知道,但她說不出的恐懼惶恐。

    恍惚間,她回想起了小時候莊超英離開家半個月時的心情,那種突然間覺得父親很陌生、覺得可能會失去父親的惶恐心情,在隨後的近十年的時光中,她一直儘量避免回憶當時的心情,她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了,但是這一刻,那種惶恐驚懼的情緒又鋪天蓋地地淹沒了她。

    莊筱婷悲哀地閉上眼睛,自從和林棟哲戀愛後,在林棟哲純粹熱烈的愛戀中,她漸漸淡忘了這種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但是現在,她從莊超英的暴怒、黃玲的淡漠中又清晰地感受到了。

    黃玲的聲音很平靜,「筱婷,你不睡嗎?」

    莊筱婷搖了搖頭,「我想坐一會兒。」

    莊筱婷說著,輕輕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下了。

    黃玲道,「隨你。不過明天一早,我希望你能去向你爸爸道個歉。」

    莊筱婷不作聲。

    黃玲道,「你爸爸說了棟哲兩句,不管對不對,他是長輩,棟哲就該受著,你不該這麼倔,和你爸爸爭鋒相對。」

    莊筱婷道,「爸爸不該說棟哲太自私,只考慮自己。」

    黃玲微微笑了,「這一點,我和你爸爸的看法是一致的。」

    黃玲又補了一句,「你爸爸說你不自尊自愛,我也同意。」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母女連心,莊筱婷居然並不意外黃玲會這麼說,莊筱婷倔強道,「寶潔的工作很好,合資企業的工作雖然沒有大學的工作穩定,但更有發展前途,去沿海的同學很多,苦一點都能找到工作,我們的想法和你們不一樣。」

    黃玲道,「你爸爸說的那些政策法規,我不懂,但我知道一點,大學的工作是你爸爸四處求人才打聽到的,是他低聲下氣托關係才找到負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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