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火化

  看著傻子的模樣，我心裡非常不好受：「沒事了，我這就帶你走。」

  傻子臉上掛著傻笑：「磊哥……他們打……打我……我什麼都沒說……我聽你的話……」

  我用力地點頭：「你做得很好！」

  而就在我準備把傻子扶起來的時候，傻子抓著我的手，塞給我一團棉花：「磊哥……我疼……」

  「沒事，你忍著點，一會我就帶你去看醫生。」

  拿過他遞給我的那團棉花，我將蓋在他身上的棉絮掀開。

  只見，棉絮下，傻子的那雙腿已經不翼而飛，一群蒼蠅瞬間被驚得到處亂飛。

  我有些傻眼地看著傻子那雙已經不見的腿！

  怎麼會這樣！！！

  還在我震驚之際，傻子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得黯淡：「磊哥……我……我聽你的話……我好冷……好疼……」

  一時間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傻子的手抓著我。

  周圍的蒼蠅「嗡嗡」地煽動著翅膀，讓我幾乎陷入了耳鳴。

  那聲音被放大了無數倍，就好像硬塞進了我的腦袋中一樣，揮之不去……

  傻子抓著我的手慢慢鬆開，眼睛也閉了起來。

  「活不了了。」賈文敏站在一旁嘆了口氣說。

  我有些不甘心，搖晃了一下傻子：「醒醒，你別睡！我現在就帶你去看醫生！」

  任由我怎麼搖晃，傻子都沒有任何反應。

  他的生命，就這樣從我的掌心滑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我想大喊，但嗓子像被釘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我的內心充滿了悲怒與不甘，幾乎要崩潰。

  我緊緊抓住傻子給我那團棉花，仿佛他還在其中，仿佛我能從這團溫暖的棉花中找回他。

  「他只是一個傻子！為什麼要這麼對他！？」我的聲音終於衝破了心頭的壓抑，憤怒地尖叫著。

  賈文敏淡淡地道：「在這裡，沒有為什麼。弱肉強食，生存或死亡，就這麼簡單。」

  我壓抑著想要爆發的衝動，死死地咬牙，在心裡怒喊：阿牛！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

  我將傻子的棉花塞進口袋，站起身，掃了一眼周圍那些飛舞的蒼蠅和傻子的遺體。

  「我會讓他們所有人付出代價！」我的聲音低沉，充滿了無法言喻的寒意。

  我轉身走出這間令人窒息的房間，但傻子的臉，那種黯淡的笑容，卻永遠刻在了我的心頭。

  找到老陳的時候，他也只剩下了半條命。

  整個人被灌了半桶髒水。

  那些髒水裡面的細菌和蟲子讓他痛苦不堪。

  把他送去醫務室的時候，醫生和我說：「我現在只能先給他吃驅蟲藥，要是有寄生蟲在他體內築巢的話，那我也沒辦法。只能送去大醫院才能治好。」

  送去大醫院？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能不能挺得住，也只能聽天由命。

  我心裡充滿了無奈！

  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以前我一直以為，只要我活著，身邊的人就不會有事。

  現在想來，還是自己太過天真。

  阿牛那傢伙果然是心狠手辣！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給傻子和老陳活路！

  我打電話把王蒙叫過來，讓他送老陳回去休息。

  賈文敏幫我接到人之後，也就走了，臨走前他告訴我讓我不要衝動。

  我當然不會衝動！

  這種時候，我越是衝動，越可能自亂陣腳！

  我不僅不要衝動，我還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晚上十二點多，我和王蒙把傻子的屍體扛到了園區的亂葬崗。

  我沒有打算把傻子埋在這裡，而是弄了一桶汽油，準備把他火化。

  我讓王蒙買了十幾床棉絮，將傻子裹得嚴嚴實實。

  然後把汽油澆了上去。

  「磊哥……」王蒙抿了抿嘴，「你不要太難過……」

  我呼了口氣，掏出煙遞給他一根，然後我們點燃抽了起來。

  「你相信輪迴嗎？」我問。

  他看著我苦笑說：「我不知道……」

  「要是有來世的話，你覺得像我們這樣的人，會投胎成什麼？」

  「我覺得不管投胎成什麼，我也不想再投胎做人了。」王蒙吸了口煙說，「做人太累了……」

  說著他看向我問：「磊哥，點火吧？」

  我點了點頭，王蒙掏出打火機，走過去，點燃了被汽油浸透的棉絮。

  我看著涌動的火焰，火光照在傻子被棉絮裹住的身體上，泛出一陣陣金黃色。

  汽油和火焰瞬間燃燒了起來，我感覺像是燒盡了他所有的痛苦，又仿佛燃燒了傻子所有的不幸。

  我深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個煙圈，看著它在火光中慢慢消失。

  「做人可能太累，但這累不是別人給的，是我們自己選擇的。」我說，「傻子沒做過什麼壞事，他只是一個可憐的人，可就連他都不能逃脫這個鬼地方。這說明什麼？」

  王蒙抿了抿嘴：「說明這裡是個不分善惡的地方，誰進來了都得沾染上罪惡。」

  「或者，」我接著說，「這裡就是輪迴的開始，我們被困在這裡，不斷地犯下更多的罪，直到沉淪無法自拔。」

  王蒙默默地點了點頭，吸了一口煙：「磊哥，你覺得我們能活著出去嗎？」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如果命運真的存在，那我希望它能給我們一個機會，哪怕是一線生機也好。但現實是，我們已經深陷泥潭，想要爬出來，只能靠自己！」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上沾滿了黑色的灰燼，像是罪孽一樣深入骨髓。

  「磊哥，要是有一天，我也像傻子這樣，你會怎麼做？」王蒙突然問。

  我盯著熊熊燃燒的火堆，感覺心裡一陣刺痛。

  「那我也會親手把你火化，讓你的靈魂得以淨化，也許下輩子，你就不用再做人了。」我說。

  王蒙聽了，慢慢地點了點頭：「好！磊哥，要是那一天真的來臨，我希望是你送我走。」

  火焰逐漸減弱，轉為一堆灰燼，我和王蒙站在那裡，各自心裡想著各自的事，但都知道，這個夜晚，或許是我們走向更深黑暗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