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規矩

  那個時候國內關於緬北的信息還不是很多，所以過來之前，我並不知道緬北是詐騙天堂。

  阿龍給我的資料裡面，大多都是關於聊天的話術。

  資料很詳細，從一開始如何偽裝社交軟體，到如何尋找「客戶」，以及和客戶如何聊天，都寫得清清楚楚。

  「你剛來，給你一個星期適應一下環境。一星期之後，你就先做刷單盤。我對你的要求很簡單，你第一個月業績只要到五萬，我就把你調到貨幣盤。」

  阿龍輕描淡寫地說著，似乎根本沒有把詐騙當一回事，而是當作一份工作在介紹：「你會英語，之後做貨幣盤，肯定能開大單，我很看好你。」

  我喉嚨有些發乾，雖然我在國內是一個「爛仔」，可是從來沒有搞過詐騙。

  一時間，我有些迷茫，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在我們這裡，開單為王。只要你能開單，你想要什麼都有。」

  阿龍接著和我介紹說：「園區採用的是軍事化管理，具體的時間安排，你待一段時間就知道了。」

  我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問：「龍哥……我……我沒幹過詐騙。」

  阿龍笑了一下，說了句耐人尋味的話：「我來這裡之前，也沒做過詐騙。」

  不等我再多說什麼，他就叫了一個人進來。

  這人年紀和我差不多，阿龍和我介紹說：「他是阿牛，是我們組的業績王，他會帶你。有什麼事，你也可以來找我。」

  從這一刻開始，我知道自己進了賊窩，也明白想要離開這裡基本上難如登天。

  想到老張，我心裡就忍不住罵了起來。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經晚了……

  阿牛本名叫劉正，高中都沒讀完就輟學了，之後一直在社會上混。

  至於他怎麼來的緬北，我不清楚，他也沒和我說。

  他帶著我去到辦公區域，給我安排了一個工位，然後就開始滔滔不絕地和我說起園區的規矩。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然後下樓跑步。七點吃早飯，七點半正式開始上班，十二點吃中飯，中午可以休息半個小時，下午六點吃晚飯。凌晨十一點半下班之後有會開會，沒會就跑步，十二點回宿舍睡覺……每頓吃飯的時間不得超過十分鐘，上班期間每個人有三次去廁所的機會，每次不得超過八分鐘……」

  說著，他示意我跟著他出去，便帶我去了宿舍。

  我發現，我們從辦公區域出來之後，就有兩個人一直跟著我們。

  阿牛說：「他們是園區的護衛，新人剛來的時候，不管去哪，他們都會跟著。」

  那兩個人個頭不高，看上去應該是當地人，不過身上都背著槍。

  從他們的眼神中我能看出，要是我有絲毫異常行為，他們會毫不猶豫開槍……

  從辦公區到宿舍樓，路程不是很遠，可我的腿已經有些發軟了。

  到了宿舍，裡面有四張床，都是上下鋪。

  阿牛指著最裡面的一張下鋪和我說：「以後你就睡那，晚上下班回來，你自己把床上用品洗一洗。要是懶得洗，回頭等你開單了，自己拿錢去買。」

  緊接著，他又帶我去園區院子裡轉了一圈。

  來到一個KTV門口，我發現門口站著幾個身著單薄的女人，阿牛猥瑣地笑著和我說：「你要是開單了，回頭可以來這裡瀟灑，什麼樣的妞都有。」

  這地方可謂應有盡有，完全相當於一個小城。

  只不過是被圍牆圍起來的小城，而且想要自由活動很困難。

  來到一家小賣部門口，阿牛走了進去，從身上掏出一個圓形的小牌子遞給老闆，然後就買了一包煙。

  出來後，他給分了一根，我拿過來一看竟然還是華子。

  「在園區里，想要買東西就得用籌碼。你要是出業績了，到時候發的提成也是籌碼。」阿牛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黑色的籌碼，我看了一眼發現面值是一百。

  籌碼被他拿在手中，靈活地玩耍著：「那邊有賭場，你要是喜歡賭，也可以去。」

  我抽了口煙，嘴巴有些發苦，忍不住問：「牛哥，要是開不了單會怎麼樣？」

  雖然我心裡已經有一些準備了，可看到阿牛的笑容的時候，心裡還是忍不住一沉。

  「開不了單？」他聳肩笑了笑，「走，我帶你去看點好東西。」

  繞過一棟房子，我們來到了一個泥濘的池塘邊，只見池塘里放著很多用木頭搭的小牢房。

  我注意到，其中一個小牢房裡居然還關著幾個人。

  他們半截身子泡在水裡，身上全都是泥巴，完全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喏，看到沒，那些就是開不了單的人。」阿牛得意揚揚地指著池塘里的人說，「這水裡全都是螞蟥，在這裡面泡一天，不死也得脫層皮。」

  我倒吸一口涼氣，阿牛拍了拍我肩膀：「你要是不想和他們一樣，以後就要好好干，知道嗎？」

  我下意識地點頭，冷汗不由從額頭冒了出來。

  之後阿牛又和我說了一些關於不聽話，以及開不了單的後果。

  什麼灌辣椒水、電刑、禁食、錘刑、澆開水、放飛機、冰溜子、穿指甲……

  越聽，我感覺毛骨悚然！

  「我說的那些還算好的，要是敢跑，被抓住了，到時候噶你個腰子也正常得很。」

  「噶腰子？」我愣了一下。

  阿牛笑著，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平房：「那地方看到了沒？那地方叫醫院，要是被帶進去，基本上就別想活著出來了。你身上有啥值錢的，全都給你卸了，胰臟、肝臟、眼角膜，有啥卸啥。」

  看著那棟紅磚房，一時間我甚至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你也別怕，只要你好好干，在這裡也可以過得很滋潤。」阿牛說，「只要能當上經理，進出都沒人管你。」

  一時間，我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草一般，「經理」兩個字一直在我腦子裡盤旋。

  不等我多想，阿牛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這個手機，只能接電話不能打電話，也不能上網，剛才我就發現了。

  「啥？好好好……我現在就過去，沒問題！」

  阿牛舔了舔嘴唇，掛了電話，顯得有些興奮，看了我一眼道：「你小子運氣不錯，趕上了好時候，我帶你去泄泄火！」

  我有些沒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和你一批過來的有個女人不聽話，浩哥讓我們過去開火車！」阿牛說著挑了挑眉。

  聽到這裡，我心裡「咯噔」一下，腦子裡不由冒出了那個女孩的面容。

  頓時一種複雜的心情湧入心頭，又憤怒，又害怕，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