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不嫌我髒嗎
2024-10-14 16:42:36 作者: 姝妹
陳蔚本來打算著,他先前與慕莞齊那番剖心之言,她若答應自然最好,她若不答應,卻到底抵不過女兒家臉皮薄,便也不好再過多為難於他。
可眼前的女子氣勢凌厲,即使身在病榻之中,依然通身威嚴不可直視:
「烏桓五王子,是兵力最弱的一隊。你若然實在不敵便也罷了,可你竟連兵都未出,就這麼眼睜睜讓他們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陳蔚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他下意識想解釋,可慕莞齊目光灼灼,盯著他:
「其他的你不必多說,我只問你——是與不是?」
陳蔚慢吞吞低下了頭:「是。」
「好。」慕莞齊語速很快,隱隱透著分恨鐵不成鋼的惱怒,她看向凌舒止:
「您是主將,屬下不敢僭越,卻也不得不懲治這等不戰而逃之風。依照軍規,陳蔚該如何處置?」
凌舒止思忖片刻,道:「軍棍十丈,官降一級。刷軍廁五日。」
「那就這樣。」
慕莞齊冷冷的,吩咐下去:「陳蔚不戰而屈人之兵,自己去領十軍棍,即日起官降一級,刷軍廁五日。」
許是她的處罰實在過於雷厲風行,在場諸人都愣了愣,就連陳蔚也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慕副將....」
有幾個跟著一起進來的小兵,幫著陳蔚求情:
「幕副將,陳佐領這些時日待您關懷備至,噓寒問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這是兩碼事。」
慕莞齊不欲再與他們多說,躺回床上,被子蒙住頭,發出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出去,我要休息了。」
陳蔚再不甘,再不願,終於還是只得咬著牙退下。
幾個小士兵期期艾艾,也跟著一同出去了。
凌舒止猶豫片刻,卻停下了腳步。
他的聲音沉穩而輕緩:「雖陳蔚領兵不當,但我們這次也重創了烏桓,因此你昏迷的這幾日,莫勒桑派了使者來與我們談判。」
「但不管是談判,還是再戰,都得再耗費一些時日。北疆苦寒,陛下派了人護送糧草和禦寒衣物過來,想必三五日就能到。」
凌舒止徐徐說著,忽然,他微微的停頓了一下,繼而再次開口:
「護送糧草之人,是陸渝。」
「當真?」
慕莞齊驀然掀開蒙在臉上的被褥,神色間有著幾分別樣的欣喜。
凌舒止微微一愣,對上她喜悅的神色,他竟一時失了語,原先組織好的語言霎時散落成晦澀的詞句,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垂了垂眸,說:「當真,陸渝會親自過來。」
他的聲音很慢,慢得幾乎失了溫度,雖然他說話一貫都沒什麼溫度,但這一次卻又和從前似乎有些不一樣。
「太好了!」
慕莞齊是肉眼可見的高興:「這裡的鬼天氣,受了這麼久的凍,總算有人送禦寒的物件過來了。也算陸渝總算做了件好事兒。」
她的神色坦蕩,語氣磊落,聽見陸渝要護送禦寒衣物過來,心中亦是真心欣喜。
不過這番欣喜,皆只是因為即將到來的禦寒衣物,而非為了陸渝。
凌舒止定定的看了慕莞齊許久,直把她看得疑惑起來:「怎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什麼。」凌舒止的語氣忽然就變得輕快許多,再一開口,竟是與慕莞齊一般的坦蕩:
「陸渝亦是武將,他運送糧草過來之後,大概率會與我們隨同作戰,待事畢後再一同回京。」
「隨便,若說行軍打仗,有他沒他都一樣。」
慕莞齊淺淺應了一聲,又準備鑽回被子裡躺著。
凌舒止本欲轉身離去,卻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轉過頭,冷不丁就冒出一句:
「你能替我解毒麼?」
被褥之下靜默了半晌,忽的,慕莞齊一下子掀開被褥,神色間有著驚詫與不可置信:
「為何突然想解毒了?」
「這是什麼話。」凌舒止笑了:「我一直都想解毒,只是....」
他抿了抿唇,說:「只是,如今解毒所用的法子不一樣罷了。」
慕莞齊未做他想,點點頭:「不過你這毒委實難解,其實....若你不是極度不願的話,我是建議你直接找下毒人為你解毒的。」
她的語氣真摯,看著他,字裡行間是真切的擔憂。
細細密密的雪,伴著滿天日色天光,如山間精靈般灑落在人的身上肩上,泛起陣陣漣漪,盈白如雪,赤忱一片。
凌舒止有片刻的出神,良久,他卻還是輕輕說了一句:
「我,極度不願。」
「好。」慕莞齊雖不知他為何突然有此轉變,卻還是答應道:
「但我先說清楚,此毒我並無十全的把握,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要早做別的打算。」
「有幾成把握?」
「兩成。」
許是凌舒止臉上的苦笑之色讓她無法忽視,慕莞齊說完之後,亦是淺淺低下頭,嘆了口氣:
「其實原本只有一成的勝算,至於另外一成,是我拼盡全力,用盡畢生所學,或許堪堪能為你額外加上的。」
雪又下起來了,這次下的是冰珠子,砸在地上是一個個的雪坑,屋外冷寒異常,屋裡靜默無聲。
「兩成,夠了。」凌舒止緩緩的,給了慕莞齊一個寬慰的眼神:
「哪裡有十全十美呢,即使是兩成勝算,也...足夠我搏一搏了。」
凌舒止語氣微有悵然,慕莞齊欲言又止,還是說:「解毒之法我會仔細尋覓,你且放寬心。」
她掃視周圍一圈,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為什麼我們倆換了營帳?」
凌舒止靜靜的看著她:「你不想換?」
「也談不上想不想的。」慕莞齊說:「只是有些意外,我們倆換了屋子,為什麼被褥卻沒換?難道你睡我的被褥嗎?你不嫌我髒嗎?」
慕莞齊似是恢復了些許氣力,一連串的發問,凌舒止不由得好笑:「我什麼時候嫌棄過你髒?」
「經常。」慕莞齊偷偷翻了個白眼,心下又想起當初他連床都不許她坐的小氣模樣。
凌舒止只是溫和的笑:「嗯,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