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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你們這些王子皇孫

2024-10-14 16:42:36 作者: 姝妹
  慕莞齊裹著臃腫的睡袋,像死屍一樣重重倒下去,身體和地面相撞發出一陣悶悶的聲響:「終於能睡覺了,累死我了!」

  凌舒止慢條斯理擦拭著手,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的半盆清水,一點一點抹著鬢邊,手腕,脖頸沾徹的灰塵。

  慕莞齊眼神很是複雜:「你每次去打仗,都是這樣的嗎?」

  「哪樣?」

  慕莞齊盯著那盆水,說:「洗手洗臉,還是用這麼幹淨的水。」

  凌舒止挑了挑眉:「怎麼,你平時不洗?」

  「我洗。」慕莞齊說:「我平時去河裡洗。」

  「不過今天沒找到河,所以就沒洗。」

  許是凌舒止嫌棄的目光實在太過明顯,慕莞齊不由得皺了皺眉,為自己正名:

  「出征在外,哪裡有那麼方便。你們這些王子皇孫自小錦衣玉食,哪知帶兵不易,民生艱難。最苦最累的時候,我整整二十天沒洗臉,沒換衣服,在泥地里打滾,在密林里穿梭,身上被蟄的全是包,腳上磨出水泡,生了凍瘡。軍營最是艱苦,有飯吃,有地兒睡,就很不錯了,哪裡顧得上男女大防,顧得上哪天的臉洗沒洗乾淨。」

  慕莞齊滔滔不絕說著,忽然見凌舒止擦淨了手,兩手翻轉,就要把水倒掉。

  她一聲大喝:「慢!」

  在凌舒止匪夷所思的目光下,她吭哧吭哧從睡袋裡爬出來,一臉心疼的接過盆:

  「這麼幹淨的水,洗一次就倒了,你們這些王子皇孫真是......唉,算了。」

  她袖子一擼:「正好我今天還沒洗,給我洗吧。」

  凌舒止蹙眉:「這水我用過。」

  慕莞齊的手已經放進水中,勒了一天韁繩的手又紅又腫,泡在水裡是滋潤涼爽的舒適。

  「用過就用過,你又不髒。」

  .....

  凌舒止嘴角抽了抽,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她不嫌棄自己。

  他無言坐下,見著身前幾寸遠的慕莞齊洗完了手,又開始洗臉。

  漾漾的清水,帶著他的體溫,又汩汩流經她的手背與手心。水原本是涼的,被這樣洗著洗著,卻竟莫名顯出幾分灼熱來。

  慕莞齊忽然捧起一瓢水,把臉深深埋了進去,似是在嗅聞,又似單純只是想洗個臉。

  正當凌舒止被這一舉動弄得有些疑惑的時候,她冷不丁說了一句:「你用的什麼香料,怎麼水裡這麼香?」

  夜漸漸靜了下來,四處靜謐無聲,逼仄的帳篷里,兩人幾乎呼吸可聞。

  這句聽起來似乎有些旖旎的言語,卻並未在這狹小空間裡激起半分朦朧情思。

  凌舒止說:「兩心綿發作時,可緩解疼痛的香。」

  「哦。」

  慕莞齊淺淺應了一聲,把剩下的水端端正正放在架子上,還專門蒙了一層布。

  在凌舒止詢問的眼神下,她說:「留著,明早還能洗。」

  夜深了,夜越來越深。整個營帳都陷入了寂靜。

  臨近塞北的風,夜裡已隱隱有著侵入骨髓的冷寒。慕莞齊睡得迷迷糊糊,只一個勁兒叫著冷。

  細細密密的抱怨,聲音不大,吵不到外面的士兵,卻足以吵得與她同帳而眠的凌舒止不得安睡。

  「明晚要是再跟你一起睡,我就是有病。」凌舒止看著睡得香甜,卻不停夢中囈語的女子,如是想道。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帳篷是黑的,夜也是黑的,卻有月光見縫插針的溜進帳里,照在女子溫婉的睡容之上,漫天黑里一抹盈白,就連她眼上的睫毛都迎著光,熠熠發出光彩。

  凌舒止嘆了口氣,還是起身去把自己的長袍與虎皮大氅拿進來,輕輕蓋在了慕莞齊身上。

  瑣碎的抱怨聲終於漸漸消弭,夜復又回歸了深不見底的寂靜。

  凌舒止再次躺下,闔眼。

  ————

  數百里外的京都,初春時空氣尚且泛著冷意。

  丹楹刻桷,碧玉輝煌,作為京中數一數二的高門貴戶,外面的冷寒似乎與溫暖和煦的完顏府壓根不搭邊。同樣是初春時節,富貴人家的初春與窮苦人家的初春卻是不一樣的。

  「初兒。」

  一名錦衣華服的婦人開了口:「嫁妝都給你準備好了,待舒止得勝還朝,就可以給你們準備親事了。」

  「多謝母親。」榻上,是一名衣裳打扮精緻華貴的姑娘,赫然便是完顏初。

  被她稱作母親的那位婦人,自然便是當朝皇帝的族妹,先帝親自賜封舞陽公主:

  「初兒,此毒只有半年期限,舒止如今已中毒三月,倘若他不能在三個月里班師回朝,那....」

  完顏初悠悠給自己塗著蔻丹,她漫不經心,神色不見半分擔憂:

  「三個月,就算北疆的仗還沒打完,他也得先回來一趟與我成親,否則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說著,她淺淺一笑,神色顯出幾分戲謔來:

  「母親,您不覺得——宜王殿下這等風姿神秀的人物,在北疆的戰場上,在營救公主的征途之中,卻執意中途回京,只為了與我完顏初合婚一場。」

  她眼中笑意愈濃:「他沒有別的選擇,可是在世人眼中,卻成了宜王殿下待王妃情深如許,片刻不移。」

  她的語氣閒散而篤定,又有著即將成為那位風姿神秀的宜王爺摯愛的王妃,由此帶來的榮耀與驕傲。

  至於凌舒止的性命,自是在這些精心算計與籌謀之下,徹底不值一提。

  面對女兒的任性,舞陽長公主只是無奈的笑笑,轉而想到一事,說:「可那位姓慕的姑娘....你當真放心她與凌舒止同行?」

  「我可是聽說,那位慕姑娘用毒奇絕。倘若他們二人真有情意,那慕姑娘拼死為凌舒止解了毒.....」

  說著,她不得不提醒完顏初,在她失去任何籌碼之後,凌舒止對她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情意:「你覺得,凌舒止娶你的概率有幾分?」

  完顏初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搖搖頭,甩出腦海中那些雜亂的心緒:「母親,您多慮了。」

  「兩心綿之毒,是以我的心頭血為引,除我之外,無人能解。他若不肯娶我,那就等著死吧。」

  寂寥無聲的夜,料峭冷絕的風。遮蓋天光明朗,吹散月色皎潔。各有各的謀算,各有各的隱衷。

  臨近邊塞的軍營,是徹骨的冷寒。林中寂然空茫,月光灑向疏疏密密的葉,影影綽綽的暗與黑,像是趁著夜色遁逃的猙獰鬼影,無聲似有聲。

  人間沒有鬼,卻多得是披皮的獸。求富貴,謀權勢,爭名望,得地位。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傷了別人,丟了自己。到頭來,皆是大夢一場空,醒來空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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