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2024-10-14 16:42:36 作者: 姝妹
這幾日,慕莞齊始終閉門不出。
陸渝每天照常去上朝,面對同殿袍澤們或打量,或不屑的眼神,心下已是難堪到了極點。
他緊緊低著頭,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偏偏這時候,皇帝點名:「陸愛卿,你怎麼看?」
他神色茫然,身側一向交好的御史大夫偷偷塞給他一張小紙條,他這才明白了過來,而後陡然一愣:「慕將軍病了?」
皇帝面沉如水:「慕氏在獄中感染了鼠疫,性命垂危。但他是罪臣之身,按律不得派太醫前去,只是生死有命罷了。」
說罷,他盯著陸渝:「此事是國事,亦是愛卿你的家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陸渝有片刻的猶豫。
若換做以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認為應秉公處置,按律不能治,那便不治。
可如今,鬧出這檔子事,他本就有寵妾滅妻之嫌....
大殿之上,幾十雙眼睛齊刷刷朝陸渝看去,只等著看他身為女婿,會如何對待自己病重的老丈人。
陸渝思索片刻,而後俯身跪下,朗聲道:「於私,罪臣慕氏是臣的岳丈,於公,他卻是本朝的罪人。是以,臣不敢妄言,悉聽陛下處置!」
為官為將多年,陸渝自然不是個胸無點墨之人。因此一番話,說的還算是妥帖,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陸渝回了陸府,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慕莞齊的芳茵閣。
大門緊閉著,他就站在屋外喊:「莞齊!開門!我有事同你說!」
屋裡毫無反應。
陸渝只得說:「是慕將軍病了!鼠疫!性命垂危!」
「吱呀」一聲,門開了。
慕莞齊不可置信看著他:「你說什麼?」
陸渝神色焦急,把此事同她細細講了一遍,而後嘆氣:「我在朝中據理力爭,只求陛下能派太醫給岳丈醫治....奈何陛下決意不肯....」
慕莞齊轉身關上門:「我知道了。」
————
凌舒止收到慕莞齊的信,神色晦暗不明。
月影欲言又止了半天,還是說道:「王爺,屬下認為,您最好別答應慕夫人的請求。」
凌舒止緩緩抬起頭:「為什麼?」
月影緊緊蹙著眉:「當初她說的信誓旦旦,可是都過去這麼久了,也沒見她順利離開陸家——既然如此,王爺又何必要答應她給慕將軍請太醫?」
月七也贊同,不過他認為:「王爺,陛下有意為您挑選鎮國公嫡女為妃,就是想平息都城中的流言....這個節骨眼上,您要是再出手幫助慕將軍,豈不是更坐實了您和慕夫人的私情嗎?」
凌舒止悠悠的瞥了他一眼。
月七連忙改口:「王爺您雖然清者自清,可畢竟人言可畏呀!」
凌舒止聽到這句「清者自清」,眼神有一瞬的恍惚,不過旋即,他便恢復了往常那般淡漠神色:「她此番來信,並非是托我救她父親。」
這廂,月影和月七倒是有些驚詫了。
這一個月以來,慕夫人再苦再難也從未求助過王爺,如今破天荒第一次開了口,竟不是為她父親說情?
「你們等會往昭王府跑一趟,明日昭王婚宴,問他能否再給我兩張請帖。」
月影和月七面面相覷,只得拱手退下了。
凌舒止心中百轉千回,一時間有些疑惑慕莞齊到底想做什麼,一時間又覺得她並非沒有分寸之人。
既如此,在她多次和離未成,在她父親病重之際,她突然提出參加一個素不相識的王爺的婚宴,到底有何用意?
芳茵閣里,芳如也不明白:「夫人,您為何突然要參加昭王爺的婚宴?」
慕莞齊的眼眶還有些紅腫,嗓音也是啞啞的:「這些天我使盡渾身解數,卻始終無法與陸渝和離,如今父親病重,此事是萬萬不能再拖了。」
芳如一驚,旋即明白了過來,不由得有些驚恐:「可昭王殿下貴為皇子,你若想在他的婚宴上動手腳,又怎能確保自己能安然脫身?」
慕莞齊眸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若能保父母無虞,我就算拼上這條命又何妨。」
————
陸渝接到昭王殿下的請帖,不由得喜笑顏開:「我就知道,陸家再怎麼喪聲名,到底底子在這裡,就算是皇子亦不敢輕視。」
說著,他又有些疑惑:「不過請帖只有兩張....」
他加上莞齊,再加上阿禾,卻有三個人。
他帶誰去?
陸老夫人緊繃了多日的心也不由得松泛了些許:「既如此,你便與莞齊一同赴宴吧,到時候在婚宴之上,那麼多人看著,你切記好好待莞齊,如此也好挽回些陸府聲名。」
陸渝有些尷尬,只得應了一聲「好。」
入夜,慕莞齊半臥在榻上繡花,著人喚了夏虞進來。
這還是夏虞第一次來慕莞齊的屋裡。
入目是一方雕花木質頂櫃,屋子正中擺著一張嵌滿了瑪瑙珠子的如意圓桌,上面依稀可見八仙過海的花紋,視線再往右,慕莞齊靠著的榻上,一溜兒的擺著幾隻碧蘿軟枕,皆用金絲織就,真真是富貴迷人眼。
夏虞盯著這些東西好半天,才戀戀不捨移開了目光:「給夫人請安。」
慕莞齊「嗯」了一聲,隨手放下手中的繡繃:「明日昭王婚宴,你可願意同去?」
夏虞愣了好半天,終於反應過來,她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慕莞齊點點頭:「雖則只有兩張請帖,不過好在你眼下只是陸府的丫鬟,屆時亦能以隨行婢女的身份一同前往,反而不必如禾夫人那般,受到平妻身份的掣肘,非有請帖不得入。」
夏虞激動的的眼睛都紅了:「我願意!」
王府!那可是王府!
一個將軍府便富貴煊赫到了這地步,更遑論是王府!
慕莞齊淡淡點頭,眸中含了分意味深長的笑意:「只是來不及給你趕製衣裳,你且去我的衣箱裡瞧瞧,若有看得上的,你便拿走便是。」
夏虞登時喜不自勝,連連道謝,迫不及待便隨著芳如去了。
一刻鐘後,芳如客客氣氣送走了夏虞,進來回稟:「如夫人所料,夏虞姑娘挑走了最好的衣服和料子,她也識貨,知曉什麼價高,什麼名貴,專挑最好的拿。」
慕莞齊笑笑:「要想請君入甕,自然得揣摩好她的心意。」
說罷,她似是終於卸下一口氣,沉沉靠在榻上,眼中是意味不明的神色:
「待明日一過,好的,壞的,都與我無關了。這囚了我七年的將軍府,終於即將被我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