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骨公寓（9）

  第二天一早。

  安茜睜開眼就看到一張布滿褶皺的臉與自己面對面，距離近得可怕，只要她一抬頭兩人就會撞上。

  不知道老太太已經以這樣的姿勢盯了她多久，乾癟的手指還搭在安茜的胳膊上裝出一副親切的模樣，但眼裡濃黑的惡意早就滲了出來。

  201房裡只有兩間臥室，一間是老太太的，一間是楚清言的。

  昨晚一回到201房內，老太太就提出讓安茜和楚清言一個房間，安茜二話不說直接躺在了沙發上大喊：「我睡這兒就行！我們現在還沒結婚！我不能辱了您兒子的清白！您說對不對？」

  此話一出，楚清言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老太太勉強撐著笑繼續勸誘：「哎呀，你說什麼呢？你們都訂婚了還講究這些？」

  「當然要講究！我是個傳統的人，和他睡在一起可是壞了老祖宗的規矩，這規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要守住我的底線！」

  安茜閉著眼一副誓死不從的模樣，任憑老太太怎麼說也不挪地方。

  這一晚上，老太太沒能讓安茜扣除精神值。

  不過老太太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一覺醒來，老太太第一句話就給安茜下了個套。

  「不早了，該起來了。」

  老太太臉上擠出笑容，語氣和藹，聽起來就像是早上一句普通的問好。

  原本迷迷糊糊正要坐起身的安茜聽到這話立刻癱回沙發，把毯子蒙在腦袋上。

  該起來了。

  這四個字明擺著是在給她提要求，她不能起來。

  安茜打了個哈欠，假裝沒睡醒一般嘟嘟囔囔道：「為什麼又要起床？我昨天才起過床，再睡會。」

  「好，那你就再睡會兒。」老太太立刻接上話茬。

  安茜：？

  這話不對！

  這老太太竟然還和她玩起了將計就計，順著她做出的動作提出一模一樣的要求。

  這樣就會被算做違背身份要求了。

  安茜瞬間盤明白了這老太太的計謀，噌地一下從床上蹦起來，精神百倍地喊道：「那也不行！我這個年紀我怎麼睡得著！」

  「……呵呵。」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發出一聲，但她仍滴溜溜轉著眼睛，觀察著安茜每一個動作，時刻準備著給安茜挖坑。

  老太太要使壞小心思暴露無疑。

  安茜自然也要想辦法不讓她得逞。

  她扯下蓋在身上的毛毯，踢開沙發周圍的報紙和書籍，雙手掐腰，站在原地喊著：

  「第七套廣播體操《七彩陽光》現在開始。」

  「第一組，伸展運動！」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隨著口喊的節拍，安茜在雜物堆積的客廳里旁若無人地跳了起來。

  想要打敗老太太將計就計的陰謀，就要讓她根本猜不出自己下一秒會做出什麼事，把自己當成沒有邏輯的瘋子，誰都無法推測自己的行動。

  中氣十足的喊聲圍繞在整個201。

  楚清言頂著黑眼圈從臥室推門而出，靠在牆邊看著客廳里出現的鬧劇。

  安茜從昨晚鬧到了早上，他根本沒心情睡覺。

  現在，他看著安茜一本正經跳操的樣子，恍惚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參加副本還是在現實生活里。

  …

  …

  公寓的第二天，沒有第一天那麼手忙腳亂。

  安茜熬走了老太太，上到四樓找401的女人聊天。

  楚清言照例到處亂逛，順便去找了王鵬和季瑤。

  季瑤不在公寓內。

  王鵬住在102，但102的門並沒有關嚴。

  順著木門敞開的縫隙，能看見長發男倒在地上。

  長發男的頭髮被剪得長短不一，表皮也被打得坑坑窪窪，青一塊紫一塊。

  王鵬坐在沙發上，手上戴著紅色的拳擊手套。

  他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捂著腦袋緊閉著嘴，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上一滴一滴流下來。

  楚清言都不用多問，就知道肯定是因為長發男又犯病，導致他挨了王鵬的一頓毒打。

  楚清言直接發問：「精神值還剩多少。」

  王鵬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地回道：「56。」

  楚清言：「那你最多只能再堅持一天半。」

  「一天都難。」王鵬不解氣地又踢了一腳躺在地上的長髮男。

  楚清言順勢回頭看向倒在地上的長髮男。

  長發男也不知是被王鵬一腳踹疼了，還是聽到了楚清言聲音，他忽然尖叫：「你這個賤人！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貨！你和我前女友都是一路貨色！下賤！」

  長發男又開始口不擇言地亂罵。

  「前女友？」

  楚清言卻注意到他話里的奇怪之處。

  他記得長發男之前也提到過前女友。

  不知道他嘴裡的這個前女友現在是不是也住在這棟公寓裡？

  …

  …

  公寓樓外。

  因為沒有答應自己的「小侄子」在家裡玩盪鞦韆的請求。

  退而求其次，季瑤不得不陪著他來到公園裡玩。

  小侄子坐在公園裡由各種骨頭搭成的鞦韆上，鞦韆的椅子是由成年人的盆骨釘裝而成，正好夠小侄子坐下。

  吱啞吱啞……

  鞦韆盪起。

  小侄子坐在鞦韆上，細瘦的雙腿晃晃悠悠。

  季瑤站在他的身後，不敢離得太近卻也不敢離得太遠，她要給自己所謂的小侄子推鞦韆。

  風吹過。

  公園裡的枯樹被吹得沙沙作響，隨著這陣聲音，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接近到季瑤的身後。

  「你好香啊～～」

  猥瑣的聲音擦著季瑤的耳邊響起，說話人吐出的濕熱氣體讓人覺得黏膩又噁心。

  「啊！」

  季瑤驚叫，身子向前躲開。

  但身後的男人卻貼了上來，他笑嘻嘻地看著因為害怕而季瑤四處亂竄，眼裡露出興奮的光芒。

  季瑤連忙又後退幾步。

  站在她身後的不是玩家，而是這個副本里的鬼物。

  他身上皮膚皺巴又乾癟，比其他住戶的皮要長，腰上的皮下墜疊了一層又一層。最恐怖的是他的皮膚上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洞。

  「小姨，不要亂跑，你還要給我推鞦韆呢。」

  小侄子忽然開口，就像是故意要把季瑤留在原地一樣。

  季瑤猶豫，還是向後退了一步。

  【精神值-5】

  系統立刻播報出讓人心驚的信息。

  季瑤不敢動了。

  但那個令人作嘔的男人還在不斷靠近她。

  「嘿嘿……昨天我被人打得好疼啊……還好今天遇到你了……你來安慰安慰我吧……」

  男人向季瑤站著的位置走過去，他嘴裡呼哧呼哧地傳著粗氣，呼出的氣體都帶著一股腐爛的惡臭。

  季瑤把自己縮成一團，顫抖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看向還坐在鞦韆上的小侄子。

  「小姨，你怕什麼？」小侄子轉過頭看向季瑤，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感情，只有最純粹的惡意。

  「他是住在公寓二樓的叔叔，人很好的，你就站在那別動。」

  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讓季瑤留下，或許他從一開始提出盪鞦韆的要求時就猜到了現在的發展。

  「嘿嘿……」

  散發著臭味的男人離季瑤越來越近，露骨的眼神根本毫無遮攔，散發的臭氣似要鑽入每個毛孔之中。

  他伸著手，眼見就要摸到季瑤的身上。

  「離我遠點！」

  季瑤終於還是忍受不了，她憋住眼淚，不顧系統提示精神值降低的話，向著公寓樓的方向跑。

  幾隻烏鴉被驚擾，從枯黑的枝頭上掠過。

  烏鴉粗糲的叫聲讓這片暗灰色的地區更加的蒼白、沉悶又壓抑。

  公園裡只留下小男孩和身形猥瑣的男人。他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季瑤跑遠。

  落日後血紅的餘暉照在他們的身上，卻是兩具被觸手纏繞的人骨黑影印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