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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6:53:27 作者: 金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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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傅安洲判了三年,由上海轉至戶口所在地的南城二監。那家銀行的行長是死刑,還上了報。

    消息傳來時,青豆才知道她婚禮前夕是他最難熬的日子。他的世界崩塌了,監獄裡,他和傾玥離了婚。是傾玥把他銀行出納的東西留了證據,同時舉報他們為方源違規批貸款,數額高達百萬。

    方源試著壓了,但是傾玥很狠,越級舉報,還找了媒體曝光。

    這麼烈的女子,聞所未聞。要不是曾經親眼見過她,青豆一定以為是虎子打聽錯了消息。

    虎子申請了會見,傅安洲拒絕了。青豆申請,他同意了。可能真如虎子所說,男人這時候沒啥好說的。

    一回生二回熟,青豆會見前去他家取了幾本書。二監最近進了一批新犯人,查東西更為嚴格。她帶的書被管教大哥翻了七八遍,中間抖落出一張照片。

    是他們在鳴宴樓前拍的那張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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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安洲變了一個人,鬢角長滿鬍子。青豆從來不知道,他也是個毛髮旺盛的人。「鬍子可真多,牢里不能刮鬍子嗎?」

    「不男人嗎?」他伸手摸摸,「顧弈以前說過我不夠男人。」

    他看到書溫柔展顏,輕聲說了句謝謝。

    就像這裡不是監獄,而是咖啡店一樣,傅安洲表現得很平靜。

    他準確拿起其中一本,大概翻了翻,停在其中一頁:「好久沒看書了。最近老想到這句話,又有點記不得怎麼表述了。可能喝酒真的傷腦子。」他指尖停在一句劃線的句子上,將書反向,推到她手邊,「『哲學的任務是教會我們在願望碰到現實的頑固之壁時,以最軟的方式著陸』。程青豆,現在是我最解脫的日子。」

    終於輪到方家欠他的了。

    「很好啊!我大哥說,哪裡都是修行。」青豆漾開酒窩,「對了,你好久都不戴眼鏡了。」

    他摸摸鼻樑:「是嗎?」

    「上次在上海我就想問你了,不戴眼鏡看得清嗎?」

    傅安洲說:「看不清。」他嘴角含笑,語氣篤定,像在說「當然看得清」。

    青豆噗嗤一樂:「那你懂我的感受吧,我每次看你就像你不戴眼鏡看這個世界。」

    他目光落向文字,細細咀嚼,又釋然地抬起眼:「那我看你......你們,就像戴上眼鏡看這個世界。」

    作者有話說:

    本章背景音樂:《萍聚》

    第128章 1999·夏(完) ◇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2◎

    對傅安洲來說, 人間最常見的友情、愛情、親情都太像哲學了。掰不明白。

    過去,他以為哲學是他精神上最柔軟的著陸地,到了牢里,他發現不是的, 屏蔽掉一切, 才有酣甜的夢鄉。經歷一段瘋狂的失敗自救, 數月無法入眠,終於手銬銬上, 心知無望, 他如釋重負,倒在牢監, 睡得被人抽醒。

    他忘了上一次這樣好睡是什麼時候了?

    過去,他和他們睡在膈人的撞球桌上, 凍得哆嗦,也能一夜好夢。

    什麼時候開始, 他鼻尖呼出的不是煙霧就是酒氣, 腦子裡全是錢響、骰子和音樂。

    方源入獄, 98年2月判了無期徒刑。南城政商大地震, 一鍋端了的除了口口, 還有鳴宴樓的趙老闆。他們曾低價拿到新地皮,大肆宣傳, 熱炒高端住房。可蓋到一半, 著名南城雅苑成了塊爛尾樓。

    包括馮世鵬,手上的項目也取消了, 前期投入全打水漂。

    而安清辭在另一種程度上解脫。

    她不是沒有跌到過的人。也許這樁粉飾美好的婚姻里她一直不順, 當大難真的來臨, 她仿佛操練過一切, 就算房子封條、帳戶被凍,她也早在友人那裡藏好另一條生路。

    她會見傅安洲那天,早已買好機票,帶子語去美國。她跪在地上對他說,媽對不起你。

    那一刻,傅安洲原諒了入獄後她從沒來見他的事兒。

    他想,可能是安清辭無法面對他吧。

    可下一刻,她告訴他,自己要移民了,後面可能不能來看他了。

    傅安洲落下入獄後的第一眼淚。他始終被拋棄,從未被接納。怎麼會這麼天真,還會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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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驗出懷孕,虎子哭了一夜。他難受自己還沒有能力買房子,讓她大熱天擔著身子住宿舍。

    他連夜坐火車回南城,趕到東門橋,素素和婷婷一人一瓢瓜,正吹著風扇開開心心看電視。

    孟庭知道素素懷孕,簡單一句,「那你注意點。」她一點不擔心女兒的生存能力。那一代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林芬芳一家前幾年分到房子,搬了出去,於家小樓空出一間,婷婷終於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拉著素素一起。她不捨得姐姐懷孕了還住那六人宿舍。

    照現在姐倆這狀態,應該打小就是連體嬰來著。

    很難想像,婷婷過去是怎麼給素素翻白眼、告瞎狀,素素又是怎麼兩面三刀地報復,藏婷婷作業本,害她被老師罵。

    見虎子回來,婷婷擺出不滿意的嘴臉:「怎麼回事啊!才回來!」

    虎子哄小姨子:「接著電話一點沒耽擱!」

    素素怪他:「回來幹嗎,大熱天的,你又不能幫著生孩子。」

    更何況,這孩子一時半會還落不了地。

    婷婷站到畫報年曆跟前,給他算時間,「前天下午我們從醫院拿到結果,立馬就給你打了電話。你現在才到?怎麼?坐三輪車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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