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遍體鱗傷

  看著那些幫會員背著球包的球童，葉仲文仿佛也看見沈棠纖瘦的身子掛著個沉重的球包。

  她是那樣吃力，束起的馬尾在腦後來回晃動。

  可能她也曾做過自己的球童，只是自己從未留意過。

  離開高爾夫球場，葉仲文去了雪莉說的圖書館三樓，在角落找到了『共同日記』。

  葉仲文翻看了其中一本，上面筆跡混雜，而且都不署名。

  有人留下詩歌，有人傾訴壞心情，有人抒寫秘密，內容豐富。

  要在裡面找到和沈棠相關，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葉仲文讓馬克去人事部要了沈棠親筆寫的簡歷發到他手機上，然後坐在書櫃邊，根據時間線翻找。

  終於翻到一篇字跡和沈棠簡歷上的神似，內容還有『球場』這種字眼。

  「今天收到了在球場打工的第一份薪水，但我並不開心。至今為止，我沒能見到想見的那個人。雖然在學校能偶爾遠遠看見，但真的很想在球場再碰到你。」

  葉仲文沒抱希望地繼續往下翻，沒幾頁又翻到一篇。

  「今天終於在球場見到你，你走得匆忙，我遠遠地看著你，心跳很快，但心滿意足。就算晚上巫婆不給我飯吃，我也覺得不餓。」

  葉仲文想像著那樣的畫面，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但看到『不給飯吃』這四個字，又沉下臉來。

  他熟悉了這個筆跡，快速地往後翻。

  「昨夜真冷，雪下得真大。她們一定很得意，覺得我很慘，但我並不覺得。可以在外面賞雪，苦中作樂也挺有意思。大姐說，下次不要再替人出頭，害自己受罪不值得。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仍然會放那個人走，無辜的人不該受到這種迫害。」

  「真是開心的一天，我就站在你的身後。我也真是沒用，正眼都不敢看你一眼，話也不敢說半句。天知道，我是多麼害怕他會突然看我。能這樣默默地跟著你，我已經是心滿意足。希望以後還有這種機會。也許我應該練習一下，如果你突然問我名字呢。」

  「今天遠遠看見你在籃球場那邊受傷了，很擔心。我從樓上拼命地往下跑，到籃球場時你已經被送去醫務室了。希望你沒事。」

  「有人說，也許我應該讓你知道我在喜歡著你。可是我不要。喜歡一個人，是我自己的事，與任何人無關。在我的世界裡，我可以安安靜靜地思念著你，不受任何打擾，這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

  「大姐說，像你這樣的人最好不要去喜歡，那樣會害我付出慘痛的代價。我不要回應和回報，應該就沒事吧。有時我也會想，我到底喜歡你什麼。是因為外表嗎？還是因為你幫過我？喜歡一個人真的需要理由嗎？忍不住又想說些傻話。如果真的需要理由，什麼理由都好，現在的我沒辦法停止對你的喜歡。」

  「昨天看了一本書，說暗戀是一個人最孤單的心事。為什麼我喜歡你，卻並不覺得孤單。難道是因為我知道和你不會有交集，不抱希望就不會覺得孤單，不求回報就不會覺得遺憾。」

  「聽說，今天是你的生日。很多女生都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堆滿了你所在的教室。你從禮物堆旁邊走過，卻沒有拿走任何一份。這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氣正正地將你凝望，為何你的眼中沒有欣喜和期待，卻滿是憂愁。我喜歡的你，生日快樂。」

  「傷心的一天。看著你作為學生代表給低年級的優秀學生們頒獎，我很傷心。明明我也可以站在那裡，明明我可以離你近一些，但是我不能。我不能考好成績，不然，我就要被針對，就會害奶奶為我擔心。心裡的感覺，好憋屈。什麼時候，我才可以結束這樣憋屈的日子。」

  「今天從別人口中聽到你要去留學的消息，我很傷心。想到以後再不能遠遠看到你的身影，我就難受的心臟疼。你要平平安安照顧好自己，我也會。」

  「很久沒有來過這裡，很多年沒有再聽到你的消息。你現在生活順利嗎？」

  「啊，好想你，好想看你一眼。」

  「這應該是一個玩笑吧。你竟然要和我二姐結婚？要我以後叫你姐夫嗎？我辦不到。」

  「對不起，我不會同意和你結婚。所有人都說我是走了狗屎運，這樣的大好事還不趕緊燒香拜佛。他們什麼也不懂。我怎麼可以和你結婚呢？我是一廂情願喜歡了你這麼久，但不代表我真的沒有尊嚴，沒有驕傲。

  「我知道這樣的關係會把我帶入怎麼樣的深淵裡。你點名要娶我，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原因，但一定不可能是因為看上了我。我會成為你生命里怎樣一個角色，這令我感到害怕。我無法救藥地仍然喜歡著你，但我不想成為一個卑微的人。

  「天啊，不要這樣捉弄我，就讓我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人生，安安靜靜地繼續喜歡著我喜歡的人真的不可以嗎？不可以，我堅決不會答應。無論他們用什麼威脅我，我都不會答應。」

  「親愛的日記本，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裡把心事記錄在你這裡。這些年，謝謝你替我保守著這些秘密。我應該再也不會有時間來了。真是越怕什麼就越會發生什麼，這世上最荒唐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奶奶常說，這世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事，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是因緣所致。我同意了婚事。是的，我要嫁給我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他。我要忍受所有的指指點點，以一個配不上他的身份，去結這場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婚。

  「我現在接受了這個事實，同時也決定不要悲觀面對。既然上天決定了我和他的這份姻緣，與其繼續扭捏下去，不如積極面對。也許，上天特意要將我派到他的身邊，去照顧他，關懷他。

  「我不知道他對我有多少好感，但我一定會好好對待他，好好珍惜這段關係。人都是有感情的，如果我真心對他好，他應該也會對我好。就算他永遠不會喜歡我，作為家人也不錯啊。祝福我吧，日記本。

  「若有一天我回來這裡，希望我能告訴你，我很快樂，很幸福。」

  「日記本，真慶幸你還在這裡。好久不見，你還好嗎？我不好，我已經遍體鱗傷。我努力過了，但世事好像總是事與願違。沒關係，我不哭。

  「我想和你說，失望攢夠了，是時候該離開了。真想回到以前那樣的時光，可以安安靜靜地喜歡一個人。只可惜，還是回不去了。」

  ......

  看完這些，葉仲文痴痴呆呆的，仿佛被抽去了靈魂似的，眉宇間的痛苦更甚。他緊蹙的雙眉下，眼睛變得黯淡無光，整個人無力地依靠著書櫃，身子微微地顫抖。

  第二天下午，葉仲文到了醫院。

  他站在病房門口許久，半天才鼓起勇氣推門進去。

  沈棠坐在床上，靠在搖起的床頭上，雙眼清冷無神地看著葉仲文走進來。

  兩人視線撞在一起，沈棠眼底瞬間盈滿了淚。

  葉仲文過去坐，故作無事地問：「感覺好些了嗎？」

  「護士勸我下床多走動，但我沒有力氣。」沈棠虛弱地說，緊盯著他的臉，「方才拔了尿管，如果我不下床就得尿在床上，好尷尬是吧。」

  葉仲文不介意地說：「沒關係，你想去衛生間我可以抱你去，你不想去的話，我給你鋪好墊子，我給你清理。」

  沈棠臉色蒼白地一笑：「你要伺候我嗎？不嫌髒嗎？」

  葉仲文搖頭：「只要你願意。」

  沈棠笑容一收，惡狠狠地看著他：「可是，我不願意。」

  葉仲文整個人一凜。

  「我寧願爛在這床上，也不願意你再碰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