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兩條時間線交叉

  濃煙，烈火，一切都像那個夢一般出現在了李亦涵的眼前，一併映入眼帘的還有李有全和孟佳那染血的屍體。

  她踉蹌的從椅子上跌下來，瞧著那從廚房蔓延出來的火勢，李亦涵顧不上斷了一隻手的疼痛，用另一隻手一把將趴在桌子上的孟佳拽下來，死命的往前門口拉，但沒拉幾步遠，濃煙已經擴散過來，李亦涵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李亦涵伸手從旁邊的沙發上拽下一小塊沙發罩來，胡亂地疊了幾層就捂住了鼻口，好在沙發罩透氣性還不錯，可以呼吸。

  李亦涵匍匐著想要將李有全也拉過來一些，但是剛拉著挪動了一步，李有全那本來搭在胸口的手，猛然跌落在地，繼而一個精緻小盒子從手心掉落下來，向不遠處滾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下。

  但是李亦涵卻沒有注意到，此時房間內煙霧繚繞，廚房裡的火勢已經蔓延出來，臨近的一些家具已經燃起熊熊大火，強烈的熱量只撲李亦涵的面門。

  突然外頭鐘聲敲響，已經是午夜零點時分，大片大片的煙花在天空中爆開。李亦涵放棄了拉拽，無力的靠坐在沙發的一角，抬眼瞧著窗外夜空上的絢麗，眼淚緩緩順著臉頰而下。

  她到底還是沒能阻止這一幕。

  李亦涵心裡萬念俱灰，身體無力地癱倒在地上，任由不遠處的火浪襲來，滾滾濃煙將自己掩蓋。

  「咳咳……」

  濃煙的吸入讓李亦涵劇烈咳嗽出來，呼吸道像是別什麼給堵上一樣，一口氣也出不上來。繼而整個人便進入眩暈狀態，很快就失去了知覺。

  良久之後，李亦涵的整個身子在大火中開始慢慢淡化，先是腳，接著便是腿，一路往上到了腰……

  最後，整個人消失在了大火中，包括被付桂芝砍下來的那隻手也同樣消失不見。與此同時，消防車的警笛聲悠悠傳來，很快就由遠及近。

  不知過了多久，李亦涵在睡夢中覺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臉，摸的很仔細，眼睛，鼻子，最一路往下，當那隻手快要摸到自己的嘴唇時，李亦涵突然驚醒，直直的坐起身子。

  她第一眼就瞧見身邊蹲著的那道模糊人影，由於光線太強，李亦涵一時間還無法適應，眯著眼良久才緩緩看清面前人的面貌。

  「你是誰？」

  等瞧清楚了，李亦涵頓時滿臉驚駭，眼前的人居然長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那個人卻笑了笑，回答：「我是你啊。」

  「不可能，怎會有兩個我？」反問的時候，李亦涵開始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很大很大的空間，大到李亦涵一眼望過去根本看不到邊界，整個空間裡都亮如白晝，但又找不出發光源在哪裡。

  雖然腳下看似一片虛空，但是她能切切實實的感受到腳踏實地的感覺，就如同有一層玻璃在她腳下。

  李亦涵在打量身處環境的同時，還驚訝的發現，那隻被孟佳砍掉的手，此時已經完好無損的長在她的手腕上，手腕處光滑白嫩，沒有一絲痕跡，像是從來沒有斷過一般。

  「這裡是哪裡？」李亦涵發出疑問。

  那個人一直安安靜靜的，很有耐心的等李亦涵打量完畢這才在半空中一招手，一道白色的石台狀物體突然拔地而起。

  那人跳坐在石台上，甩著雙腿，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為什麼會有兩個「我」，因為你是二十四的李亦涵，而我是十八歲的李亦涵。」

  等說完了這句話，不顧李亦涵如何吃驚的表情，繼續道：「再回答你第二個問題，這裡是哪裡？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李亦涵反問。

  那人點點頭：「對，不過能肯定的是，這個是與我們那個世界不同的世界，而且我還找到了這個世界裡的一些使用方法。」

  「什麼？」

  那人從石台上跳下來，伸手對著石台一揮手，那個石台便緩緩的下降，最後消失不見。緊接著，向另一邊一揮手，一道牆竟然緩緩出現，「這個世界呢，你可以為所欲為，只要你心裡想什麼，就會出現什麼。」

  李亦涵皺著眉，學著那人的樣子，伸手朝著面前的空氣中輕輕揮手，心裡默想著出現一根圓柱，果然，下一刻一根圓柱便拔地而起。

  李亦涵嚇了一跳，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發著愣，這一刻，她像是有了魔法一般。

  而那個人似乎知道李亦涵在想什麼，笑道：「別看了，不是你會魔法了，而是這本身就是個魔法世界，我再給你看個好玩的。」

  那人說著，蹲下身子，朝腳下緩緩一招手，腳下那原本看不見的虛空突然變得實質化且透明，通過那層透明，底下竟然顯現出一副車水馬龍的城市景象。

  「偶然發現的，這底下應該就是我們的那個世界。」那人坐在地上，雙手托著腮邊，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

  李亦涵蹲下身子，仔細去瞧下面那個世界，街道上車來車往，行人匆匆，街口有紅綠燈，小巷子裡依然煙火氣十足。

  李亦涵此時就像一個上帝一般，俯瞰著芸芸眾生。

  「我們在天上？」李亦涵下意識反問。

  那人卻搖搖頭：「不是，底下的場景可以隨意變換，你想看哪個時間的就可以看到哪個時間的，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都行，像是放電影一樣，還可以快進快退。」

  「可以看過去和未來？」李亦涵默念了一句，突然抬起頭瞧向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問道：「所以，打電話的那個神秘人是你？」

  「沒錯！不過，似乎沒什麼用。」那人搖搖頭，一臉的失望。

  望著和自己失望表情一般無二的眼前人，剛剛經歷過慘烈一幕的李亦涵難壓心頭悲傷，癱坐在地上，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流出。

  「還有那條項鍊，我在這裡看到你和爸爸去的時候已經晚了，所以才提前做了預訂，但是沒有想到，最後爸爸還是沒能將項鍊送給媽媽。原來我們那個世界裡的結局都是不能被改變的，無論你過程中怎麼努力，都不能。陸曉曉的車禍是，爸媽的死也是。」那人一副黯然惆悵的表情。

  李亦涵抬起頭，「那蕭寒呢？他不是活下來了嗎？」

  那人卻道：「他除夕夜要死的話是我騙你的，他原本就活著。」

  「騙我？為什麼？」李亦涵眼神帶著不解。

  那人將頭一偏，大聲道：「你知道我在這裡看了多久嗎？你們兩個卿卿我我的樣子我全都看見了，我不想再看了，而且，他還有夢想需要實現，不能這麼消極下去，我只不過是幫他邁開第一步而已。」

  「呵，說的真好聽，你不過是想讓蕭寒在六年後再次遇見你的時候，把對我的愛全都給你罷了。」李亦涵突然也大聲喊道。

  「是又怎樣？你別忘了，正是因為蕭寒給我了愛，我才會慢慢喜歡上她，而你也因此再見到他的時候才會讓他喜歡上你，這麼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再說了，你我都是一個人，你憑什麼質問我？我承認我很自私，但是你呢？我都讓店員告訴你害爸媽的兇手是誰了，你還是沒能阻止爸媽的死，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我。」那人猛地站起身子，指著李亦涵吼道。

  李亦涵整個人情緒崩潰，雙手插在長發里撓著頭。

  那人緩步走過來，蹲在李亦涵的身邊，輕聲道：「從頭到尾看下來，你才是害死爸媽的真正兇手。」

  「不，不是我。」李亦涵搖著頭否認著。

  「是你改變了爸媽的關係，是你讓二姨心生嫉妒，最終才造成爸媽被二姨的仇恨所殺，你還說不是你。」

  「那要這麼追究起來的話，是蕭寒改變了你，我才會去改變爸媽的，而蕭寒是你騙我讓他去深圳的，所以這一切的源頭根本就是你。」李亦涵抬頭反攻。

  那人突然不說話了，像是一時語塞，沒了可反駁的話。

  一時間，兩人陷入沉默，李亦涵的情緒也穩定了一些，腦子裡不斷將這些組合在一起，突然間打破沉默：「不對，這是一個循環，你明不明白，這是一個解不開死循環，而且像極了一款已經設定好的程序的遊戲，不管支線劇情如何發展，最後的結局都不會發生改變。」

  那人依然沒有說話，李亦涵繼續道：「我們先冷靜一下，從開頭捋一捋，你是十八歲的我，而我是二十四的你，對嗎？」

  那人點點頭。

  李亦涵調整了下坐姿，繼續道：「但是，現在的你提前有一部分2020年的記憶，而你缺了2014年的記憶，但是這部分記憶會在你24歲時還給你，也就是說，現在的我就是擁有完整記憶後的你。」

  李亦涵說著用手在腳下一揮，下面的場景突然變幻，那是一抹熟悉的場景。黑夜裡，弱小的李亦涵蜷縮在牆角里，忍受著好幾名女生的拳打腳踢。

  「這個場景你應該很熟悉，這是2013年12月31日晚上，你去赴陸曉曉的約，然後被他們欺辱。這個時候……」李亦涵掐斷了話，朝著腳下再次一揮手，畫面突然變得快進起來，直到李亦涵踉蹌著從小巷裡走出來時，被一旁買煎餅的蕭寒看到，才變成了正常速度。

  「這裡，你被蕭寒所救，但是這個蕭寒是來自2019年12月31日的蕭寒，他將你放在計程車上，一併帶回了2019年。」

  說完這些，李亦涵微微閉上眸子，再次睜開時，又開口道：「就像你所說的，這一切像一部電影一樣，你去2019年之後，還有另一條支線也與此同時在發生著，只不過發生的時間維度不一樣而已。」

  李亦涵的手再次在腳下揮動，場景再一次變換，這一次是只有李亦涵熟悉的場景。李亦涵跌跌撞撞的衝出飯店，一路朝著前方而去，在遇見煎餅攤老闆之後，蕭寒出現了。

  「這是2019年12月31日的晚上，我喝多了酒還被人下了藥，此時在同一地點，遇見了蕭寒，而這個蕭寒則是2013年12月31日的蕭寒。他把我帶回了2013年的最後一天，如此看來，我們是相對的。」

  那人緊緊盯著下面的場景，聽李亦涵講完了，這才抬起頭，「你的意思，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穿越的不是我們，而是蕭寒？」

  「按照現在分析的情況來看，確實是這樣，我們接著往下看。」

  李亦涵說著用手在腳下一揮，場景又一次變換。畫面里的李亦涵被陸正直一刀插進後背，躺在蕭寒的懷裡滿嘴都往外噴血，隨後畫面一轉，停屍房內冷凍櫃裡的李亦涵屍體在緩緩的變消失。

  「這個畫面你應該同樣熟悉吧，這是2019年的除夕夜，你被陸正直殺死，不久之後身體開始消失，你再看這個。」李亦涵說著手一揮，場景已經變換成一片火海，火海里的李有全和孟佳都躺在一邊，而李亦涵則靠在沙發上緩緩變得透明，最後消失不見。

  「這是2013年的除夕夜，我應該是失血過多加上吸入大量煙霧造成的死亡，身體也變的緩緩消失。從我的記憶來看，我從那邊消失之後就直接來到了這裡，從而見到你了。」

  「不錯，我的記憶也是這樣的，被陸正直殺死之後，我再次睜開眼睛的地方就是這裡。」那人的神色終於嚴肅起來，緩緩點頭。

  李亦涵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略微沉思之後道：「但是，如果按照這個邏輯來說的話，現在的我應該是有我們現在對峙的這段記憶的，也有你來到這個世界後所看所聞的一切記憶。但是，我現在明確的告訴你，來這裡之前，我沒有關於這裡的任何記憶，而且我的記憶里，被陸正直殺死之後，再次醒來是2014年1月31日那天晚上，那一幕，我至今難忘。」

  李亦涵手下一揮，場景變幻間，晚上的燈光照亮四周，將房屋的殘垣斷壁照的異常清晰，而李亦涵就出現在這些廢墟之上。

  望著腳下那般場景，那人眼睛微眯，「你的意思，我們在這個世界的記憶會被清除？」

  「在這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手在操控著這一切，再大膽一些，我們那個世界也許都被操控著，每個人的人生結局也許早就已經被設定好了。」李亦涵搖搖頭，眉頭皺得很深。

  那人也不說話了，這一結論讓她震驚，半老天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口：「那為什麼是我先來這裡，而你是後來的呢？而且我覺得在這裡待了很久很久。」

  「這裡也許是沒有具體時間的，也許你看到的這些其實只是一瞬間就完成了，根本沒有你感覺到的那麼久。至於為什麼你先來……」

  李亦涵低頭思考，伸手召出來一本萬年曆，仔細翻看後才緩緩道：「可能是因為2013年12月31日距離2013年的除夕夜，也就是2014年1月30日之間相差整整30天。而2019年12月31日距離2019年的除夕夜，也就是2020年1月24日之間卻只相差24天。一個是三十天，一個是二十四天，因為這相差六天的原因，導致我在2014年的那個時間段多待了六天，所以你沒有辦法回去，只有那個世界的我離開了，你才能回去。」

  「那就跟我們一開始交換時間是一個意思唄。」那人似乎明白一些了。但又話頭一轉：「你說這麼多，我還是沒有明白你剛剛說的循環是什麼意思？」

  李亦涵解釋：「蝴蝶效應你聽說過吧？牽一髮而動全身，不管是蕭寒和我們，還是爸媽的死，他們之間都存在一個因果關係，但是至於先有雞還是先有蛋，自古以來，似乎沒有定論。也許，雞和蛋都是被人提前設置好的，不用過多思慮。」

  那人似乎依舊處在懵懂狀態，跪坐在一旁低頭沉思，大有一副要獨自消化的態勢。良久了，她終於想明白，突然就興奮道：「照你的意思，我從這裡出去後還有機會再一次拯救爸媽，對嗎？」

  如果這是一個循環的話，從現在的角度出發，2014年的李亦涵從這裡出去之後，還會經歷一遍2020年李亦涵的事情，所以有這個可能存在。

  李亦涵不可否認，「是，但是剛剛我已經說了，不管支線如何發展，結局都不會改變。而且這裡的記憶你不會帶出去，所以你可能會和我一樣會以失敗而告終，然後再次回到這裡，見到一個同樣從2014年來的李亦涵，對著你說：我還有機會再拯救一次爸媽。」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亦涵不知為何，突然背脊發涼。

  不管是穿越時空，還是莫名的來到這個世界，李亦涵的世界觀早已被顛覆，並且扔在腳下被狠狠的踩上了好幾腳。

  那人似乎也打了個寒顫，緩緩問李亦涵：「那我們怎麼離開這裡啊？」

  「等。」

  「等？」

  「對。」李亦涵現在相比剛剛出現在這裡時表現的要鎮定一些了，「既然是這個世界的規則，那就一定會讓我們出去，然後回到我們該回去的地方，各自繼續進行著那不可逆轉的循環。」

  李亦涵一邊說著，一邊朝身後瞧去，目光深邃，似乎要瞧破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一直看向藏在暗處的那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