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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4章 老王出馬

2024-10-12 22:06:49 作者: 陳證道
  古北口乃遼東平原和韃靼通往中原地區的咽喉要道,距離大明京城不足三百里路,地理位置極其重要,一旦失守,大明的心臟便會完全暴露在敵人的兵鋒下。

  去年俺答圍城時,韃靼的博迪大汗便趁機攻破古北口南下,十三萬大軍兵臨京城北面的德勝門下,要不是博迪大汗和俺答之間發生內鬥,估計大明的京城已經淪陷了,歷史也將改寫。

  話說當初俺答攻城失敗撤軍後,徐晉和王守仁商定計策,兵分兩路追擊韃子,徐晉往西追擊俺答,而老王則往北追擊博迪大汗。

  由於博迪大汗當時已經中了趙全的慢性毒藥,命在旦夕,所以其部下的軍隊士氣低落,根本無心戀戰,一路馬不停蹄地撤出了古北口,逃回了察哈爾。不過如此一來,反而讓他們逃過了一劫,正所謂寧惹閻王,莫碰老王,王守仁向來用兵詭詐,倘若韃子停下來跟他過招,估計損失會更加慘重。

  且說王守仁把博迪大汗「趕」長城之外後,便親自坐鎮古北口,收攏之前被打散的邊兵,重新修築被毀的古北口關城,之後,王守仁更是被嘉靖任命為薊州總督,負責重新構築薊州鎮一帶的防線,以提防韃子韃子捲土重來,所以從去年底到現在,老王一直待在古北口。

  老王這一年在古北口就幹了一件事,那就是砌牆,因為自博迪大汗死後,他的兒子達賚遜繼任韃靼大汗,隨即率領韃靼左翼勢力,向俺答所控制韃靼右翼開戰,韃靼人自己狗咬狗,根本無暇南顧,老王便趁機大肆砌牆,一年時間,不僅被毀的古北口關城重新修起來了,就連附近百餘里的長城也得到修繕加固。

  另外,老王在明修長城之餘,暗地裡還幹了一件十分「缺德」的是事,那就是暗中支持韃靼左翼的達賚遜,時不時通過「走私」,把一些軍用物資賣給達賚遜。

  本來俺答麾下兵多將廣,又有彌勒教首李福達相助,再加上他本人雄才大略,比達賚遜這個稚嫩的少年要強得多,但是,達賚遜有明朝的暗中支持,這一年來竟與俺答斗個平分秋色。

  古北口一帶常有風沙,尤其是冬春季節,風沙特別頻繁,此時站在古北口關城的城頭上,入目所見皆是一片昏黃,不出片刻,衣服上便落滿了沙塵。

  此刻的王守仁便站在古北口關城的城頭上往北極目遠眺,身後除了兵衛,便是兩名作書生打扮的青年,一個叫王畿,一個叫錢寬,他們都是王守仁的門生。

  老王毫無疑問是個超級牛人,讀書人所崇尚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他全占了,能達到這種成就的,古往今來就老王一人矣。自從在貴州龍場悟道後,至今王守仁的心學已經十分盛行了,他每到一處,必有門生簇擁相隨,為他出謀劃策,為他赴湯蹈火,這就是老王的魅力。

  王守仁雙手扶著城頭的女牆,極目遠眺了一會,忽然掏出手帕捂住嘴猛咳起來,待鬆開時,手帕上面可見斑斑血跡。

  王畿和錢寬憂心地對視一眼,前者道:「城頭風沙太大,恩師身體欠恙,還是下城去吧,弟子給您煎藥。」

  王守仁擺了擺手道:「無妨,為師這是老毛病了,早已病入膏肓,非藥石可醫,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蹟,能多活這幾年已經是賺到了。」

  王畿和錢寬聞言均是心有慽慽,連忙道:「恩師快別這麼說,您老人家會長命百歲的。」

  王守仁笑了笑道:「生死有命,為師早就看開了,此心光明,夫復何憾……不對,為師還是有一件感到遺憾的。」

  「何事?」王畿和錢寬連忙問。

  王守仁微笑道:「當年在江西初見徐子謙,為師便覺此子非凡,他日必為我大明棟樑之材,如今果然應驗不爽。

  現在我大明沿海倭患已經被此子蕩平,他開海禁,海上商貿如火如荼,他清田莊、丈土地、新作物、開銀號、爵位降級制……嘖嘖,此子就好像一名妙手回春的名醫,一劑一劑地對症下藥,把我大明的沉疴一一袪除。

  呵呵,現在北邊的韃子亦在內戰不休,我大明不再為「南倭北虜」所困攏,內憂外患均已經解除,國力蒸蒸日上,為師以為不出十年,我大明將空前強大,重現大唐盛世。可惜,為師怕是看不到這番盛景了,遺憾莫過於此也!」

  王畿和錢寬震驚地對視一眼,恩師對徐晉的評價也太高了吧?

  「恩師,徐子謙誠然有才,但私德有虧,您老人家未免太過抬舉他了,弟子聽聞此子與倭女有染,而且公然在鴻臚寺四方館中苟且,實在是有失體統。」王畿小聲地道。

  王守仁呵呵一笑道:「這正是此子聰明之處。」

  王畿和錢寬愕了一下,均露出深思之色,這時王守仁卻又猛烈地咳嗽起來,手帕上再次染上斑斑點點的殷紅。

  「恩師,我們還是先下城去吧!」王畿急忙道。

  王守仁在兩名門生的攙扶下往城下行去,一邊道:「汝中(王畿字)、洪甫(錢寬字),你們跟著為師已有五載,心學已臻大成,如今為師送你們一句話,你們好生記著,心學精髓盡在其中。」

  王畿和錢寬精神一振,連忙俯首恭聽。王守仁輕咳了一聲緩緩吟道:「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王守仁此刻所吟的正是心學的四句總綱,也是陽明心學的精髓所在,此乃他在晚年時對自己所創立心學的一個總結。

  「你們可記住了?」王守仁捋著鬍子問道。

  「學生記住了。」王畿和錢寬激動得如獲至寶,他們鑽研心學多年,此刻竟有豁然開朗之感。

  ……

  一隊快馬冒著風沙疾馳而來,很快便停在古北口關城的城門口,為首那名年輕小將身材高大,皮膚黝黑,虎頭虎目,赫然正是謝三槍。

  謝三槍亮明身份,城門守衛隨即開門放行,謝三槍率著一眾親兵長驅直進,來到了總督府前飛身下馬,對著門前兵衛大聲道:「參將謝三槍前來報到,速速通報總督大人。」

  很快,謝三槍便被帶了進去,這小子三步並作兩步,像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王守仁面前,大聲道:「弟子給恩師請安!」

  謝三槍說完便結結實實地給王守仁叩了三個響頭,老王捋笑微笑道:「起來吧!」

  謝三槍是王守仁的關門弟子,也是唯一個只跟他學習兵法,而不學習心學的弟子,而謝三槍這次跟隨徐晉出海平叛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所以老王可謂是老懷大慰。

  謝三槍站了起來,鄭重地取出一卷明黃捲軸道:「這是皇上給恩師的旨意!」

  王守仁神色一整,連忙站起來一撩官袍下擺跪倒,然後鄭重地從謝三槍手中接過聖旨。

  「恩師快快請起。」謝三槍交了聖旨,立即把王守仁扶了起來,後者繼續站著把聖旨徐徐打開閱讀,以示對天子的尊重。

  王守仁看完聖旨不由陷入了沉思,嘉靖的這份聖旨說與其說是對王守仁的嘉獎,還不如說是是一份調令,沒錯,老王要被調走了。

  原來近日廣西田州、思恩地區發生了叛亂,多個州縣被攻占,官員被殺,局勢混亂而嚴峻,地方沒辦法擺平,只能一級級上報到京城。

  在明朝時期,兩廣地區還十分落後,山重水複,交通閉塞,遍地沼澤瘴氣,野獸橫行。這裡的人不通教化,被稱為南蠻子,尤其是兩廣交界、雲貴等地區的小數民族,民風彪悍,基本上都處於土官自治的狀態,十分排外,有問題都是自己內部解決,朝廷派駐的地方官就是擺設。

  正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話雖不中聽,但確也是事實,這些地方經常發生械鬥,部族與部族之間廝殺是常有事的,殺官造反也是家常便飯,很多時候,只要鬧得不過份,地方政府都能彈壓下去。

  但是這次鬧得比較厲害,有好幾個州縣淪陷了,甚至有縣令級別的官員被殺,叛軍多達上萬人,地方政府沒辦法,只能上報中央求援。

  別看只是上萬人造反,但由於當地的環境惡劣,山高林密,朝廷要派兵圍剿的難度極大,這些叛軍又大多是本地的山民,打得過他們就打,打不過他們就躲,上萬人往大山中一鑽,立即就無影無蹤,保准朝廷大軍連毛都難撈到一根。

  消息上報到朝廷後,很多人舉薦了王守仁領兵趕赴廣西平叛,因為縱觀滿朝文武,最擅長山地作戰的非老王莫屬了,當年為害南贛幾十年的山匪就是王守仁剿滅的,對付山賊可謂是經驗豐富。

  另外,王守仁在雲南、貴州、廣西一帶名氣很大,而且熟悉當地的風土人情,實乃平叛的不二人選。

  於是乎,廷推一致通過,任命王守仁為都察院左都御史,出任兩廣總督,率軍前往廣西鎮壓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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