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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魔高一尺

2024-10-12 22:06:49 作者: 陳證道
  徐晉在等,等王守仁起兵這個契機,然後再主動出擊,將吳三八一舉殲滅掉。

  費采是正月二十五離開趕往贛州的,到現在已經有七天時間了,如無意外,應該已經見著南贛巡撫王守仁了。

  徐晉估摸著王守仁要召集各州府人馬,最快也得十天八天,所以必須做好堅守十天半個月的準備。

  然而,眼下守軍卻面臨一個較為嚴峻的問題,那就是物資短缺。與叛軍激戰了七天,守城的火器已經差不多用光了,就連火油、火藥、箭矢等都耗得七七八八。可以預見,沒有了這些守城利器,守軍的傷亡必然會大幅增加。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朝對火器的控制是相當嚴格了,全國軍隊使用的火器,絕大部分是由軍器局和兵仗局製造的,地方衛所沒有朝廷批准,不得私自製造火器。當然,像火藥、鉛彈、箭矢這些基本消耗品還是允許自製的,但各類的火炮、火銃、萬人敵之類則必須朝廷批准。

  所以,目前守軍消耗掉的大部分火器暫時都沒辦法得到補充,但火藥、鉛彈、箭矢、火油這些基本的東西還是可以想辦法搞來的。

  另外,還有糧食、陣亡者和受傷者的撫恤問題,歸根究底都是錢銀的問題,打仗可是件極燒錢的事。

  所以說,徐晉現在必須想辦法搞到錢糧,另外就是補充守城的物資。

  旁晚時份,鉛山縣的東城門悄然打開,謝一刀騎著快馬出城,往上饒縣的方向馳去,懷中帶著徐晉寫給劉清源的親筆信。

  ……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二月二龍抬頭,民間又稱之為春耕節,打後便正式開始春種了。

  夜色灰濛濛的,窗外正淅淅瀝瀝地下著春雨,滋潤著萬物。

  此刻,方家的客廳內擺了一桌酒席,家主方添福居主位,兩名士紳打扮的中年男子坐客座,三名頗有姿色的婢女在旁邊侍候著,布菜斟酒。

  「這場春雨雖來得及時,但今春的農時怕是要耽擱了嘍。」一名士紳拖著長長的調子感嘆,不過臉上卻沒有任何憂色,明顯是在無病呻吟。

  方添福笑道:「張老闆,那豈不正好遂了你的意,糧食價格又該走俏了,鄙人可是聽說你屯了不少貨的,真是讓人羨慕啊。咱們做茶葉生意的才叫真正耽擱了,等清明穀雨一過,這一年的春茶生意就黃了,損失慘重吶!」

  那名士紳頓時臉色一沉,不悅地道:「方老闆,你這是哪壺不開提那壺。」

  在場另一名士紳臉帶譏誚道:「方老闆就別說風涼話了,現在日子最難熬的就是咱們這些糧商,有徐砍頭在那盯著,換了你敢不敢漲價?」

  話說這兩名士紳一個叫張新鵬,另一個叫沈秋生,均是本縣有名的糧商。前段時間城裡的物價飛漲,這兩位便是始作俑者,後來兩家糧行的掌柜均被徐晉派人抓了,如今還關在縣衙的大牢中呢,糧價也隨之被強壓了下來。

  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掙不著,張沈二人自然對強壓著糧價的徐晉十分痛恨,卻又沒那個膽子跟徐砍頭叫板,只能背地裡發發牢騷。

  方添福假惺惺地告罪了一句,眼珠一轉道:「今日鄙人接到了徐通判的請帖,說是明日己時於杏春樓設宴招待一眾士紳,不知所為何事呢?」

  沈秋生冷笑道:「鄙人和張老闆也接到請帖了,聽說是要號召大家給守城官兵捐獻錢糧,費閣老已經帶頭捐了二十石米和三百兩銀子。」

  張新鵬用譏諷的口吻道:「敢情高高在上的通判大人也要食人間煙火啊!」

  方添福不動聲色地道:「那兩位打算捐多少?」

  沈秋生反問道:「方老闆乃本縣首富,打算捐多少?」

  方添福故作為難地道:「鄙人做的是茶葉生意,家中原也備了些糧食,但只是勉強夠家中維持,哪有多餘的捐出來。如果通判大人要的是茶葉,鄙人倒是能捐個幾十斤的。至於錢銀方面吧,鄙人家大業大,開銷也大啊,想必通判大人會體諒咱難處的。」

  張新鵬嘿笑道:「鄙人倉庫中倒是屯了些糧食,但那是要用來掙錢養家的。不過,通判大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總不能一粒也不捐。所以本人打算捐這個數!」說完豎起一根指頭。

  方添福笑問:「一石?」

  張新鵬搖了搖頭:「一斗!」

  沈秋生一本正經地:「張老闆也太摳門了,打發叫化子呢,鄙人捐兩斗!」

  三人相視哈哈大笑。

  方添福眼底閃過一抹得意,既然是募捐,捐多少那是個人自由,私有財產是受律法保護的,你徐砍頭雖然手握大權,莫不成還敢強搶不成?嘿,鄙人倒要看看你徐大人明天如何顏面掃地。

  張新鵬喝了口酒,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你們說徐砍頭能守得住鉛山縣嗎?」

  「應該能吧,這些天不是守得穩穩的嗎,聽說賊兵已經傷亡過半了,徐砍頭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沈秋生也壓低聲音道。

  張新鵬點了點頭道:「但願能守住吧。」

  很明顯,兩人雖然痛恨徐晉壓著糧價,但還是希望城池能守住的,正所謂:賊過如梳,兵過如篦。被賊偷了還能有剩的,若被匪兵搶掠,怕是連渣都不剩半點。

  徐砍頭雖然壓著糧價,讓大家賺不到大錢,但至少不用擔心身家性命,倘若城破,讓那些叛兵打進城裡,恐怕就是個家破人亡的結果了。瞧瞧之前被徐晉砍掉腦袋的叛兵都是些什麼貨色?水賊、流民、地痞、罪犯,都是些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壞胚子。若讓這些玩意攻進來,城裡的百姓能落得了好?

  方添福目光一閃,不動聲色地道:「鄙人倒是覺得有點危險,聽說守軍傷亡也挺慘重的,而且守軍的彈藥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鄙人聽二弟說,前天叛軍弄來了一門大將軍炮,最後要不是因為炸膛,差點就把城門給轟開了,吳知縣就是被叛軍的大將軍炮轟塌城樓壓死的。」

  「竟然有這種事?」沈秋生和張新鵬吃驚地對視一眼。

  敵人差點用大將軍炮轟開城門的事,徐晉自然下了封口令,免得引發城中恐慌,所以城中的百姓士紳都不知道,方添福也是從他弟弟方添祿那得知的。

  方添福故作慶幸地道:「幸好上蒼保佑,叛兵的大將軍炮炸堂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沈張二人沉默地低頭喝酒,一門大將軍炮炸膛了,若敵人再弄來第二門大將軍炮呢?

  「呵呵,不淡這個了,來來來,喝酒,以通判大人的能力,守住鉛山縣城還是綽綽有餘的。」方添福舉起酒杯,眼底卻是閃過一絲冷笑。

  酒席持續了半個時辰才散場,沈張二人告辭離開了方府,顯然都有點神思不屬。

  方添福送走了沈張二人,轉身便回了後院密室。密室之中,被撤職了的主薄方添祿正陪著一人小酌,赫然正是寧王府的莫管事。

  「讓莫管事久等了!」方添福在桌旁坐著。

  莫管事臉上掛著招牌性的「皮笑肉不笑」,問道:「方員外,如何?」

  方添福微有得色,淡道:「鄙人在這鉛山縣城中還是有幾分薄面的,有份量的士紳都通了氣,明日姓徐的想募捐到錢糧,難!」

  一旁的方添祿嘿嘿地冷笑兩聲:「那小子籠絡人心確有點本事,不過若沒有錢糧,看誰還肯給他賣命。」

  方添祿前天被徐晉撤了職,心裡恨極!

  莫管事淡笑道:「方員外這件事幹得好,不過這只能給徐晉添點亂子,但兵貴神速,咱們得儘快幫助吳將軍把鉛山縣城拿下。事成之後,少不了方家的好處,封個知府也不是問題。」

  方添福和方添祿對視一眼,均是怦然心動。方家雖然富甲一方,但終究只是商賈之家,跟費家這種官宦世家沒得比,若是這次能從龍成功,那方家定然扶搖直上,成為真正顯赫的大家族。

  方添祿眼珠一轉道:「大哥,我覺得那洛弘可以利用一下。」

  ……

  春雨綿綿地下,徐晉剛視察巡查完城防,披著蓑衣下了城頭,率著眾親兵返回通判衙門。這幾天賊兵竟然停止了攻城,龜縮在營地中不出,這讓徐晉頗有點奇怪。當然,敵人不攻城最好了,自己可以慢慢耗,等待王守仁起兵的消息傳來。

  「通判大人,今天方家頻頻約見城中的士紳,有點反常啊!」

  徐晉剛回到通判衙門,二舅子謝二劍便將今天打聽到消息報告給他。

  徐晉臉上露出一絲淡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終究是有幾個不安份的要跳出來搞事。

  話說之前徐晉下令抓了幾處米行的掌柜,強行把物價壓下來,這明顯是會得罪人的事,徐晉又豈會不小心防範有人搗鬼。

  所以徐晉特意在上饒千戶所精選了一些機靈的軍士,全部交給謝二劍率領,負責暗中監視那些士紳商賈,並且收集市井言論,實時掌握城中的輿論風向。

  今天方添福頻繁宴請城中的士紳,自然逃不過徐晉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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