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狼王的不安

  藏身在山腰，沒有披甲的晏雍，先是易了容，又遮了一頂竹笠，此時正對著左右開口。

  「莫急。」

  這一輪，他帶著五千人的蜀卒，按著自家主公與軍師的計劃，便是要攔截下方的這支北狄騎卒，約二萬人，且彎刀錚亮。

  「將軍……大首領，沿途聽說，這支狄狗兒一路南下，殺了不少村子，連著逃難的百姓也不放過。那趙狗，全不當自己是中原人了。」

  晏雍閉了閉目，一時垂頭深思。

  他明白，主公那邊還有更大的事情，再加上大軍不可暴露，分出五千兵力，已經是極限。

  不管什麼時候，以步擋騎，都是艱難至極的事情。

  「離著趙江口還有多遠？」

  「晏將軍，約莫五十里。但趙江口一帶是小河子，狄人的馬兒很容易淌水過去。」

  「我先前有留意。」晏雍點頭，緩了緩繼續開口，「但長途跋涉，你便猜著，若遇了河子，這些狄人會如何？」

  「自然是要飲馬……首領我明白了，莫不是要投毒入河？」

  「趙青云為人奸猾，飲馬之前，恐會先試河水。」

  「那我等——」

  晏雍抬頭看了眼天色，「如今的時辰，已經快到黃昏。若無猜錯，狄人當會紮營休整。」

  「首領的意思，會在河子那邊紮營？」

  「八九不離十。」晏雍起身，「切記我的意思，投毒之事不可操之過急，聽我的軍令安排。」

  「願隨將軍！」

  「匿身！」

  ……

  踏踏踏。

  一支從北面來的狄人大軍，正朝著內城方向，不斷地逼近。

  騎在馬上的趙青雲，更是掩不住臉上的喜色。天下人都說，他會像狗夫一樣老死在草原上。卻哪裡料到，他終歸是帶著大軍人馬，重新回到了中原的土地上。

  久久，他才回過了頭，環顧了一下隨軍的人。近兩萬人的草原騎卒，足夠做很多事情了。

  當然，為了和這些狄人酋長們交好，在這一路上，他也默許了不少屠村之舉。乍看之下，他似是成了草原的一員了。

  「大當戶，請喝馬奶酒。」有人敬獻。

  趙青雲堆出笑容，接過了酒袋共飲。許久了，許久的時間裡，他都沒有這般的歡喜過。

  若是可以的話，新朝建立，有一日他衣錦回了鄉，說不得要重新入族譜，滿村子的親朋都站在村口相迎。

  「騰格里！」趙青雲昂頭怒喊。

  「吼！」

  他的四周，一個個北狄酋長，也附聲高吼起來。

  「大當戶，前方發現飲馬的河子。」

  聽到探馬的情報，趙青雲收回動作，又環顧了一眼周圍，才讓人下了軍令，大軍繼續往前方行去。

  原先還擔心著，會有埋伏在南下的路。但除了一些小規模義軍外，幾乎是暢通無阻。若是這般下去，過個不多久，便能長驅直入內城了。

  「去傳令給後方的狼王，便說我朝圖的大軍，這一路南下，未發現任何的中原大軍。」

  一個親衛領命，急急策馬回奔。

  趙青雲呼了一口氣，打起韁繩領著人馬，約莫在兩個時辰之後，天色逐漸暗下之時，如探馬所報，當真發現了一條河子。

  在他左右，諸多的都侯小酋長，剛要下令飲馬，卻被趙青雲抬手止住。他眯著眼睛，先挑了二三匹劣馬兒，趕去了河子邊。

  「我說過，中原人不似我草原人，終歸是詭計多端的。」趙青雲笑道，「若河水投毒，我等的大事便要誤在此時。」

  一眾的酋長皆是聽得心驚。

  趙青雲心底好笑，瞧著眼前的這幫子狄戎人，也怪不得，黃道春那狗東西，當初都能在北狄做國師了。

  「大當戶，並無問題！」

  久久，近半個時辰之後，看見飲水的幾匹劣馬，依然生龍活虎的時候，趙青雲才鬆了口氣，開始讓人沿著河子紮營，準備生灶。

  按著他的意思，前方入內城的路，還有一段長路，終歸要養精蓄銳，不可太疲軍力。

  當然，他也明白，西蜀北渝兩敗俱傷，且在他的後面，還有狄戎的二十萬大軍，正在尾隨。

  這般的光景下，不管怎麼來看，定要入主中原的。

  「大當戶有令，安營紮寨！」

  ……

  夜色漸深。

  趙江口一帶的河子，似是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聽得水流的潺潺，以及巡邏狄卒的嬉笑聲。

  離著不遠的一片林子裡，帶著五千人的晏雍，已經在逐漸靠近。如他所料，趙青雲發現河水沒有問題，選擇了在此處安營。

  「首領，狄人都夜睡了……我等再投毒，也已經晚了。」

  「莫急，先等等。」晏雍平靜道。

  最好的襲擊時機，永遠是敵人放鬆之時。

  晏雍更明白，若是這一次無法成功，被趙青雲發現之後，只怕以這五千步卒對抗騎軍，會更加的困難。

  而且，自家主公那邊為了大局，藏鋒之下，是暫時沒法子出兵的。

  咬了咬牙，晏雍的目光又變得清冷起來。

  「不管怎樣，我等這一輪，要阻止狄人的前行之路！」

  ……

  南下。

  後方的狄戎大軍，夜色之中同樣在安營紮寨。

  當然，相比起趙青雲來說，此時的郝連戰，顯得越發小心翼翼，夜巡的騎兵，甚至迂迴近五十里。

  郝連戰卸下戰甲，坐在一張虎皮椅上。在他的面前，兩個送來的世家女子，正穿著清涼，露出一臉的媚態。

  在早些時候，狄戎大軍兵不血刃攻下河州，已經有中原世家千里來投，獻上美女珠寶示好了。

  「說正事。」郝連戰抬手，將貼上來的兩個世家女推開。其中一個，約莫是仗著還有些姿色，鐵了心要留下來侍寢。

  「胡圖，賞你了。」一個入帳的護衛，聽得臉色狂喜，急忙將那世家女拖了出去。

  郝連戰舒了一口氣，斜靠在虎皮椅上，目光清冷至極。

  「神鹿子，趙青雲在前方行軍，送回來的幾道消息，都沒有任何中原大軍的情報。越是如此，但本狼王總覺得越是不安。」

  在旁的神鹿子深思了番。

  「狼王，這一路過來，中原的義軍並不少。」

  「一些百人千人的義軍，算得什麼人馬？神鹿子，本狼王不瞞你，我忽然很期待發生什麼事情，讓我狄戎大軍再無後顧之憂。」

  神鹿子抬頭，「西蜀，或北渝。」

  「正是。趙青雲那狗夫，不過是入主中原的其中一環，你瞧著我，這一路尾隨而來，總是小心翼翼的。」

  神鹿子點頭，「和狼王一樣，我也隱約有這種感覺。西蜀北渝不動，總覺得有些不對。要知道，不管是西蜀王還是北渝王，這二人都不是傻子。」

  「當然，我與狼王兩個，也都不是傻子。」

  ……

  老關外的深山密林。

  「我先前就說，老關那邊，北渝王會安排好一切。」徐牧抬頭，看著旁邊點起的火盆。

  旁邊的東方敬，一張冷靜的臉龐，也輝映在火光里。

  「按著去年西蜀的大勝，北渝這時候便該敗了。所以，即便北渝王不明說，主公或也已經猜了出來。」

  「如何。」

  東方敬抬頭笑笑，「兩敗俱傷，最後西蜀慘勝，再加上北渝王戰死。這才是草原狼王最喜歡的情報。」

  「只需出現這種情報，再加上趙青雲的引路，我相信，狄戎二十萬的大軍，將再無顧忌，一路往圈套里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