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七章 詩仙 五

2024-10-12 18:23:41 作者: 堵上西樓
  就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寧皇誦讀了這首詞:

  「憶對中秋丹桂叢,

  花在杯中,月在杯中。

  今宵樓上一尊同,

  雲濕紗窗,雨濕紗窗。

  渾欲乘風問化工,

  路也難通,信也難通。

  滿堂唯有燭花紅,

  杯且從容,歌且從容!」

  一首《一剪梅、中秋無月》誦罷,此間依舊寂靜無聲。

  載道樓里的所有人似乎已經麻木,此刻已沒有人再去質疑李辰安詩仙的身份——

  此詞與前面三首詞所抒發的情懷又不一樣!

  傷中秋之無月,嘆壯志之難酬,苦懷才之不遇……

  這不是思,不是哀,而是愁!

  他當然很愁。

  二十年隱姓埋名。

  二十年在廣陵城閉門不出,還得裝成傻子模樣。

  身懷曠世才學,卻連縣試也不能參加。

  他有超越大儒之能,可偏偏連個秀才的功名都沒有。

  這就像一個武功蓋世的高手,非但不能拔劍,還連手腳都被束縛。

  這自然很是憋屈。

  便覺路也難通,信也難通。

  唯有杯且從容,歌且從容!

  這並非真的從容,而是對無法改變命運所表露出來的無奈!

  故而此刻寧皇的臉上再次淒淒。

  片刻,他一聲長嘆,對侍候在身旁的常公公吩咐了一句:

  「傳朕口諭,自此時起,命周十八貼身保護李辰安之安危……不可讓他受到半點傷害!」

  所有人豁然一驚。

  西蜀周十八,大內第一高手,皇上身邊第一帶刀侍衛大統領!

  皇上居然將周十八派到了李辰安的身邊!

  這……意味著什麼?

  可接下來皇上又忽然看向姬泰問了一句:

  「朕記得……桂香坊有處梅園,辰安在京都孤身一人,而今據說寄居於花溪別院……」

  「這有些不妥!」

  「明兒個命工部將梅園收拾出來,朕將梅園賜予他,如此,他在京都也算是有了落腳之處!」

  皇上這話一出,不僅僅是姬泰大吃了一驚,燕國公這時候心裡也陡然一震。

  昭化三年事件之後,原來梅園的主人云安郡主一家同受牽連。

  梅園死了許多人。

  唯有雲安郡主和郡馬喬子桐離奇失蹤。

  那之後皇上再沒過問這件事,而後便開始大興土木修建長樂宮。

  這梅園成了無主之園,過了兩三年之後,這大宅院便落在了燕國公的手裡。

  只是這事並未經過皇上的允許。

  而梅園他已送給了六公主寧漱玉作為未來的駙馬府!

  現在梅園已經收拾妥當,甚至宮裡還正在打造一應家具,可這時候皇上卻說要將梅園送給李辰安……

  六公主寧漱玉聞之一臉憤怒。

  她正想要和父皇說明情況,卻發現母妃此刻看向了她。

  母妃的眼神很嚴厲。

  並微微的搖了搖頭。

  她當然不甘,因為她很喜歡梅園,她不明白父皇為何會為了一個外人將那麼好的院子給送出去。

  僅僅是因為李辰安的這些詩詞?

  她並沒有將李辰安和盧皇后的那個失蹤了二十年的兒子給聯繫起來,因為她知道那段往事,卻並不知道那段往事的背後還有著怎樣的秘密。

  姬泰連忙起身。

  躬身一禮:「老臣尊旨!」

  今夜中秋文會,李辰安已大獲全勝!

  早知此子如此妖孽,何必請了皇上下旨命他前來參加!

  這便是人算不如天算。

  這枚原本並不重要的、可隨時捨棄的棋子,就因自己的大意,而今已成為自己的一個強大的敵人!

  偏偏這個敵人還是自己親手給弄出來的。

  這就是一著臭棋!

  但棋局這才開始。

  皇上依舊沒有宣布李辰安的身份!

  那他仍然是廣陵城的那個小子!

  他不是要去魚龍會總部麼?

  那就讓他死在那吧。

  於是,姬泰借出恭之名離開了載道樓一趟。

  再回來的時候,皇上已將這八首詩詞吟誦完畢。

  坐在了矮几前,他似乎也變得輕鬆了起來。

  外面的秋雨有些涼,姬泰的心裡有些熱。

  李辰安的詩詞依舊在一首一首的送上來,每一首依舊都是人間絕唱。

  皇上的臉上掛著這二十年來少見的笑意。

  姬泰看著皇上。

  笑吧。

  可笑至今夜子時!

  ……

  ……

  文壇的文會依舊在進行。

  只不過本應該是雙方的比斗,而今變成了李辰安一人的舞台。

  羊朵朵依舊在為李辰安磨墨,李辰安依舊在奮筆疾書。

  他的字真的很醜!

  但在羊朵朵的眼裡,卻比越國華清苑裡春日的花更美麗。

  遠處的樊桃花也依舊站在雨中。

  她的視線遙遙的落在李辰安的臉上。

  有些遠,還有雨絲兒,便看的不太清楚。

  只是她的臉上卻並沒有多少歡喜。

  她的臉上是少有的嚴肅,沒有人注意到她,就算是注意到,也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心裡的想法。

  過了片刻,她才轉身離去。

  沒有去往定國侯府,而是往皇宮方向而去。

  皇上在文壇,她去皇宮當然不是找皇上,她要去問問長孫驚鴻!

  與此同時。

  孫駝子也走在街巷中,沒有撐傘,因為他只帶了兩把刀,並沒有帶傘。

  雖有些涼意,但剛才喝了幾口酒,身子依舊還暖和。

  街巷此時已少有行人,昏黃的街燈下,只有他一人伴著他的影子在孤獨的前行。

  他的雙手抄在袖子中,他的背本就是駝著的,看上去有些矮小,就像一個流浪的老頭。

  此刻他距離皇宮已經很近了。

  當然是不能從宮門而入的,所以他必須繞過宮門,趁著這夜色從防禦略微稀鬆的西城牆飛進去。

  珍寶閣在皇宮的內宮。

  十年前為三小姐求藥的時候他隨樊老夫人去過。

  對於皇宮裡面的布局他也一清二楚,因為……他曾經在太醫院呆過兩年。

  十年前,皇上極為大方的就給了那兩味藥,卻不知道為何,這一次皇上卻拒絕了。

  想來便是因為這十年來定國侯府漸漸坐大,而這十年來皇上極少在宮中,與定國侯府也少了往來,於是便生疏了。

  其中究竟有著怎樣的緣由,孫駝子不知道,也不關心。

  他只關心三小姐的生死!

  內宮當然有很多高手。

  而珍寶閣里放著都是稀世之物,也有高手坐鎮。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這冒然而行能夠回來的機會很是渺茫,但終究得試試。

  身後已無牽掛事,自可安心的去赴死!

  若能從閻王爺的手裡給三小姐再爭取兩三年的壽命,就算死了,又何妨。

  他一路而行,步履堅定執著。

  他來到了皇宮的西城牆外,這才抬頭望了望。

  城牆上有士兵在巡邏,於是他尋了個隱秘的地方等著。

  他等到了巡邏士兵輪迴的那短暫時機,他飛了上去,然後就在這秋雨中,溜入了皇宮。

  這是第一關。

  運氣不錯。

  接下來就是潛至內城牆外。

  希望能夠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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