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苔鳩海島

  穆麻里哭了。

  嚎啕大哭。

  在被關押了將近一年半之後，這位來自大海之南某處島上的客人終於可以出門了。

  雖然他並未被關入大牢，只是被禁足在四方館裡，可這一年多只能在這麼大的地方生活，他也真的是痛苦萬分。

  其實在穆麻里被抓走之後不久他就被放了回來，查清楚他是有意還是無意與謝家的人聯手並不難。

  須彌翩若在歌陵城裡抓了不少活口，其中謝家的人占了大部分。

  很快就有人人證證明，苔鳩島上的人被牽扯進來完全是被謝彼桉算計了。

  一年半後的今天，謝彼桉的人頭都已經腐爛的可能只剩下頭骨了，這位客人，終於重見天日。

  一出四方館的大門他就忍不住哭了，蹲在門口的台階上哭的好像個孩子一樣。

  鴻臚寺的官員好一陣安慰，一直在跟他解釋說之前不放他出來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叛賊沒有清理乾淨之前，把他放出歌陵，天知道他會不會被叛軍在半路殺了，或者是被叛軍劫持一路逃回苔鳩島上去。

  一旦叛軍真的逃到海島去，那再想追剿也就難了。

  大玉的海運雖然還算發達，可是軍方的海船數量明顯不多。

  這些年大玉一直對抗的外敵主要來自北方，海面上相對來說比較太平。

  而如謝家那樣的船隊，規模極為龐大，招募了大批的江湖客跟著跑船，尋常的海匪哪裡敢招惹他們。

  小一些的船隊往往都會跟著大船隊一起跑，如此一來規模就更為龐大了。

  穆麻里蹲在那哭了好一會兒，然後問他是不是能回家了，鴻臚寺的人告訴他說，一路上都會有人護送他離開。

  雖然他並非是有意參與叛亂，可是苔鳩島上運來的岩油確實險些釀成大禍。

  所以要說他可憐也確實可憐，但大玉也不可能真的隨隨便便就把他放走，這一年半，大概就可算是他的刑期了。

  哭哭啼啼的穆麻里吩咐手下人趕緊去收拾東西，如此繁華的大玉他卻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鴻臚寺的官員問他，離開之前還有沒有什麼心愿未了。

  穆麻里擦了擦眼淚問：「我能出去吃一頓再走嗎？」

  收拾好東西也沒那麼快，第二天一早才算都準備妥當，林葉為了表示安撫，特意吩咐人給他們帶上一些大玉的錦緞。

  數量不多，只是一個禮貌行為罷了。

  就在隊伍裝車準備出發的時候，就看到大概十幾個官兵護送著六七個人過來，這些人穿著的雖然是大玉的服飾，可一眼就能看出來面相不是玉人。

  而穆麻里看到那些人的時候，又哭了。

  來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苔鳩島上的國王陛下......

  旭利珂在看到穆麻里那一刻，也哭了，比穆麻里哭的還要慘，臉上原本就是一層灰塵，這一哭淚痕就顯得格外清楚。

  又半個時辰之後，來自苔鳩島的國王旭利珂和穆麻里兩個人就被護送到了奉辦處，才剛剛想要歇會兒喘口氣的寧未末，就奉旨親自接待了這些人。

  穆麻里一見到寧未末，又要哭，他還沒哭呢，旭利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哇哇大哭。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寧未末就知道為什麼苔鳩島的國王陛下會親自跑到大玉來。

  就在七八個月之前，苔鳩島上的一些漁民在出海打魚的時候，看到了一支規模極為龐大的船隊，好客的苔鳩島人沒有多想，以為又是如謝家那樣的商隊，可以給苔鳩島上的人帶來新奇的貨物。

  於是，這些漁民就引領著那支船隊在苔鳩島靠岸。

  一開始，這些金髮碧眼的傢伙看起來還很禮貌客氣，雖然語言不通，但他們明顯是想表達善意。

  可是當他們發現苔鳩島上非但沒有多少軍隊，而且也沒有什麼修行者之後，這些人的真實面目就暴露出來，他們開始瘋狂屠殺苔鳩島上的百姓搶奪物資。

  「魔鬼！」

  旭利珂紅著眼睛說道：「那是一群魔鬼，他們身材都很高大，很魁梧強壯，而且他們還都會妖法，我的臣民拼死抵抗但根本就阻擋不住。」

  「我的親衛隊護著我，趁著夜色偷襲了他們一艘海船，搶奪船隻之後就一路往大玉這邊過來，我們並沒有來過，好在是這次的運氣還算好，總算是被我們找到了大玉。」

  旭利珂一把攥住寧未末的手：「請大人一定帶我去見大玉的皇帝陛下，請求大玉出兵幫我奪回苔鳩島。」

  寧未末聽到這的時候臉色微微變了變，心中也莫名其妙的就生出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大玉現在肯定是無力阻止水師出海，但這件事他覺得有必要和林葉仔細說一說。

  也可能是天生的敏感，旭利珂口說所說的那些來自極遠地方的魔鬼也許會對大玉也造成威脅。

  所以寧未末在短暫的安撫了旭利珂和穆麻里之後，派人把他們送回四方館休息。

  他急匆匆的去了御書房，一進門就看到林葉站在巨大的疆域圖前邊仔細看著。

  「殿下？」

  「進來說。」

  林葉等寧未末走到身邊，他抬起手指了指疆域圖上某個位置：「苔鳩島大概就在這裡，但咱們的輿圖上並未標註。」

  這張巨大的輿圖上標註出來了，是林葉後來到御書房處理政務的時候親自標註上去的。

  苔鳩島上的人其實也讓林葉很感興趣，這一年半來，林葉讓鴻臚寺的官員儘可能的多和穆麻里聊聊，儘可能多的了解海外的事。

  「大玉對於疆域之外的事，還是知之甚少。」

  林葉道：「如今所知的，也只是一個苔鳩島，官府對於海外諸國和島嶼甚至還沒有商隊知道的清楚，這不好。」

  寧未末道：「確實不好，臣在來之前已經交代下去，奉辦處給東南疆發一份公文，讓沿海郡縣的官員和出海的商人多聊聊，儘可能詳細的繪製出大玉的海疆圖。」

  林葉點頭：「寧公做事深謀遠慮。」

  他問：「苔鳩島上的人怎麼說？」

  寧未末道：「說是有一支來自海外極遠之地的野蠻人，穿著奇裝異服，人都極高大，金髮碧眼，會用妖術。」

  「妖術？」

  林葉問道：「可詳細讓他說了是什麼妖術？」

  寧未末回答道：「當時我聽他說到那些海外悍匪可用妖術，就讓人把大禮教陸駿集請來一起聽了聽，陸大禮教判斷，是符術。」

  「符術？」

  林葉眉角一抬。

  「陸駿集呢？」

  「根據苔鳩島國主旭利珂的說法，陸大禮教趕回去繪製圖紙，他說等畫好了之後，帶著圖紙一起過來求見殿下。」

  林葉想了想，邁步往外走：「咱倆就偷會兒懶一起去一趟奉玉觀，這事聽起來好像挺遙遠的，跟咱大玉一點關係沒有，可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是啊，臣也是這麼覺得。」

  寧未末一邊走一邊說道：「臣現在甚至懷疑，那些海外悍匪就是故意放旭利珂離開的。」

  林葉道：「聽寧公說完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們的目標也許本來就是大玉，苔鳩島，只是他們路上遇到第一個插曲罷了。」

  寧未末道：「若如此的話就不得不防，從旭利珂的描述來看這些悍匪手段確實有些奇詭。」

  兩個人離開臻元宮，乘車到了奉玉觀這一路上就算是難得的休息了。

  等到了地方，陸駿集的桌案上已經畫出來幾張草圖，密密麻麻的，看著讓人覺得完全找不到頭緒。

  「符術！」

  陸駿集見到林葉和寧未末進門，忘了行禮，第一句話就是篤定的給出了答案，就是符術。

  「雖然許多符文我見都沒有見過，但是......」

  陸駿集拿起來一張已經畫好的符紙遞給林葉：「這是旭利珂記得最清楚的一張圖，就在海船的風帆上，符文相對簡單，雖然他記憶可能還是少有偏差，但還是能看出些端倪來。」

  他看向林葉說道：「殿下朝著這張符紙吹口氣。」

  林葉便蓄力吹了口氣，一口氣吹在紙張上，氣竟然在一個很短的時間內像是消失了，然後林葉就感覺到那張紙自己動了起來，朝著的方向並非是林葉吹氣的方向。

  「以符陣改變風向，如此以來大船就始終都能保持順利航行。」

  陸駿集道：「這些人對於符術的運用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說到這他拿起另外一張紙遞給林葉：「這上陽宮傳承的符術，殿下對比著看看，這兩張符紙的作用，基本相同，這張符文，就是用在雲舟上的。」

  林葉對比著看了看，心中立刻就有了些震驚。

  那海船上的符文相對於雲舟上的符文，顯然要精簡了許多許多，雲舟上的符文密密麻麻，組成一個符陣最少用到了幾千個符文，而且排列的也極為繁複。

  再看那海船上的符陣，只需要大概幾十個符文就夠了，排列的順序和雲舟上的也完全不同。

  「旭利珂說......」

  寧未末看向林葉道：「這些海外悍匪將這種妖法運用的到處都是，他們是衣服上，兵器上，隨處可見。」

  林葉聽到這話點了點頭：「一個......專修符術的地方。」

  陸駿集對林葉的判斷格外贊同。

  「旭利珂對那些符文實在是不夠敏感，記住的不多，我打算去一趟南疆，看看那艘海船。」

  林葉道：「帶上你新招來的弟子們，這也算是個難得的學習機會了。」

  陸駿集點頭道：「我打算乘雲舟去。」

  林葉道：「你和弟子們分別乘坐飛鳥，雲舟留在歌陵，我把朝廷里的事處理一下之後，會帶著更多人乘坐雲舟去找你匯合。」

  陸駿集點了點頭：「也好，第二艘雲舟的建造還沒有完成，不過如果這次能真的了解那些海外之人的符術，那以後雲舟的建造可能要省力的多。」

  他說的興奮，可林葉的眉頭卻忍不住的皺了皺。

  片刻之後，林葉還是問了出來：「如果......對方真的已經將符術運用到了極致，那麼是不是可以說明......他們不僅僅是海船更為強大，他們，也可能擁有.......」

  陸駿集聽到這臉色猛的一變：「殿下的意思是，他們可能也擁有更多更大的飛舟！」

  說到這的時候，不只是林葉和陸駿集的臉色凝重起來，就連寧未末這個在修行上並沒有多少天賦的人，臉色也無比凝重。

  三個人對視一眼，林葉拉了寧未末的胳膊：「儘快回去安排一下，我要和陸駿集一起南下，另外......我要召集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