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八章那麼一群人

  當年被謝拂為封侯的人都曾意氣風發過，若無威脅，若無實力，謝拂為自然也懶得計較。

  當年那看起來無比荒唐的事，其實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僅僅是迷惑了對手，也讓對手之間出現了矛盾。

  反正那個時候的謝拂為三個字就是糊塗皇帝的代名詞，就算封的不滿意被封的人也最多只是暗地裡罵幾句罷了。

  這家實力大那家實力弱，那就弱的封爵更高些強的封爵低一些，如此矛盾就來了。

  這兩家關係極好，那就讓這家處處堵壓那家一頭，久而久之，哪還有什麼關係好。

  謝拂為即便是辦了荒唐事，也辦的精明無比。

  王洛神被殺之後，這些人的好日子也跟著到了頭。

  從那天開始，當初得過好處的就沒有一個還能踏實睡覺的。

  兩個大案加起來砍了五萬顆人頭，這種事便是放眼過往千年歷史也不曾有過。

  如今，這些被封的王爵一個都沒了，除去被砍頭的之外只剩下三個還活著，也是早早就連續上奏摺請求太子將封號免去。

  還活著的這三個，一個是海寧姚家的人，也是姚家的當代家主姚廣堯，當初被封郡王的時候，姚家在海寧連著放了十五天的煙花，可把同城死地宋家給氣壞了，因為宋家實力與姚家相當，卻只封了個侯爵。

  那時候宋姚兩家關係極好，兩家聯姻多年，生意上的利益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一直都相處的格外融洽。

  直到有一天，姚廣堯獻給天子的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天子大為喜悅，竟是給姚廣堯直接封了個海寧郡王。

  宋家就有些眼饞，於是費盡心思的找來了一株足有七尺高的血珊瑚，這東西，形狀完美無瑕，繁密卻有章法，色濃且有光澤。

  按理說，這東西的價值比起那顆夜明珠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天子只封了宋家一個縣候，比起姚家的郡王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後來不知道怎麼就知道了，說是因為姚家的人在背後說了幾句壞話，說那棵價值連城的血珊瑚是人造的，並不是天然之物。

  若非是確實足夠大也足夠漂亮，天子當場都想給砸了。

  能給個縣候，就算不錯了。

  而這縣候的封地，還在姚家封地之內，那這封地里的所得，是給宋家呢還是給姚家呢？

  兩家都是世家大戶，那點東西對他們兩家來說其實都算仨瓜倆棗的小利而已。

  偏偏就是這點小利，讓宋姚兩家關係越來越差。

  之後更是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兩家人誰也不搭理誰，可是苦了兩家嫁到對面去的女子，都是受著夾板氣。

  後來王洛神案發，姚廣堯第一時間就上了奏摺，一是撇清和王洛神之間的關係，二是請求天子收回給他的封爵。

  天子倒也沒難為他，封爵收了，也還派人好生安慰了一下，姚廣堯這才放心。

  原本他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可沒想到就在不久之前宋家犯了案。

  說是和叛賊劉廷盛郭戈鳴有關，宋家三族一千多口人都被抓了。

  姚廣堯就坐不住了，所以立刻派人追上之前來找他的莫梧桐。

  莫梧桐先去的姚家，因為宋家當時閉門不見所以莫梧桐就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一個月之後宋家就被辦了，那時候莫梧桐才剛剛回到海寧。

  姚廣堯這次親自見了莫梧桐，兩個人從入夜聊到天亮。

  之後姚廣堯就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二弟姚廣廈跟著莫梧桐到歌陵城探探情況，如果朝廷真的不打算放過姚家的話，與其任由朝廷處置，還不如拼上一把，反正不拼是死拼輸了也是死。

  宋家的事對姚廣堯打擊極大，對其他人打擊也是一樣。

  除了姚廣廈跟著莫梧桐來了之外，在江南那邊家族勢力更為強橫的陳家也一樣派了人來。

  陳家的勢力，能在江南排進前三。

  但陳家做事歷來底細謹慎，所以沒有在郭戈鳴劉廷盛的大案里受到直接牽連。

  不過，作為江南實力如此強大的家族，劉廷盛謀逆的案子陳家又怎麼可能一點都沒參與？

  姚家人心惶惶，陳家也是一樣，所以陳家也派了一個很有能力的人來，名叫陳拙，名字是個拙字，但這個人卻厲害的很，精明強幹不說，修為也高的嚇人。

  陳拙是陳家當世第三代中的翹楚，老一代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三五人而已，第二代也就是陳拙父親那一代也都是四十歲到六十歲左右年紀。

  陳拙今年才過三十歲，他父親是陳家家主的弟弟，在陳家也算是第二號人物了。

  這次來的人之中，以陳拙地位最高實力最強。

  僅次於陳拙的是從肅城來的謝彼桉，雖然也是謝家人，但和謝氏皇族沒有任何關係，連根都沒法尋到一處去。

  謝家其實沒什麼人做官，所以天子的那些動作對肅城謝家來說本該沒威脅。

  可巧就巧在，肅城謝家為了能夠再進一步，所以給劉廷盛送去了不少錢財，好在也是轉手幾次而非直接做帳。

  可是謝家的人也怕啊，這種事沒查出來呢要麼是朝廷沒工夫查，要麼是現在還不想查，只要查就不可能查不出。

  謝家來的人地位僅次於陳拙，家裡還沒有什麼人做官，緣故就在於謝家真的是願意花錢，這些年為了巴結江南的各大家族花出去的銀子好像大河流水一樣。

  作為江南首富的肅城謝家，光是用於走動關係的銀子每年都要消耗掉年利的四成。

  這麼大手大腳，別人怎麼也得給些面子。

  除了這三個人之外，此時在等消息的人之中還有一個地位格外顯赫。

  此人叫石先鋒，說起來如今在江南一帶石家也只還勉強算個豪門而已。

  近百年內，石家沒有出過一個三品以上的官員，三品的也只出過一個，後來還因為得罪人而被排擠出朝廷，鬱鬱而終。

  可是石家有著讓人不敢忽視的底蘊，石家曾是大玉開國功臣之家，大玉立國的時候，石破軍是太祖皇帝麾下八大戰將之一，大玉立國被封國公。

  直至現在，國公身份落在石先鋒身上，哪怕家族再怎麼沒落，這個國公比起謝拂為分封的那些可要尊貴的多了。

  石家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案子牽連進去，不管是王洛神還是劉廷盛郭戈鳴，石家從來都不屑於與這些人為伍，但石家從來都不甘心。

  石先鋒今年快四十歲了，他父親臨終之前還拉著他的手說一定要讓石家發揚光大重振雄風。

  石先鋒地位很高，畢竟是國公，但石家的人向來孤傲，家裡條件沒那好了卻歷來不肯低頭。

  原本，石家在軍中素有威望，後來隨著太祖皇帝逐漸免去了諸位戰將的兵權，石家輝煌不過一世，之後便逐漸沒落。

  石先鋒性格繼承了那份孤傲，王洛神曾經派人找過他，他的回答是謀逆之舉石家絕不參與，劉廷盛也曾找過他，他的回答如出一轍。

  他這次來，也是因為聽到了傳聞，說是太上聖君有意廢掉當今陛下，把一個來歷不明的所謂皇子捧上皇位。

  石家不謀逆。

  但可以選擇君主，畢竟不管是太上聖君還是當今陛下都是謝家的人。

  所以哪怕在人群之中，他和其他人也是格格不入。

  別人覺得他太裝，謀逆就是謀逆，這麼謀逆和那麼謀逆難道還不一樣了?

  他覺得別人都是蠢貨，不配與他交談。

  如今這距離歌陵城百里左右的小城裡，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都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著，唯獨他孤身一人站在樹下發呆。

  謝彼桉這種性格的人，當然是見了誰都想客氣一下，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他這些年仗義疏財也落了好名聲，本想上去和石先鋒套套近乎，結果用熱臉狠狠貼了人家冷屁股。

  姚廣堯就把謝彼桉拉到了一邊，壓低聲音說讓他不必搭理那個姓石的。

  如果不是石家有一種極為獨特的功法，讓石家的每一代傳人都能修成極為可怕的境界，這次，也許沒人會邀請石家來人。

  石家的功法，放眼整個天下也是獨一無二。

  可是到底有多獨特，現在人們也只是略知一二，大概就是聽聞，石家的人不修內勁卻能練成超越武岳境的絕世強者。

  但，所有人都認為那是吹牛皮。

  只煉體的話，別說武岳境巔峰，就連武岳境初期的人也不可能打得過。

  此時此刻，三個地位最高的，一個姚廣堯，一個謝彼桉，還有一個陳拙三人聚在一起閒聊。

  那些地位低一些的自己找人，唯有石先鋒總是那麼孤傲的真的像是一塊冥頑不靈的石頭。

  「那個莫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謝彼桉把視線從石先鋒那邊收回來，有些患得患失的說道：「更不知道他說的那些話，是不是都是真的。」

  姚廣堯道：「就算是有一半是真的，我們現在也只能當是真的聽。」

  謝彼桉道：「我只是擔心，當今陛下鬥不過太上聖君。」

  站在旁邊的陳拙語氣平淡的說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當今陛下當然是鬥不過太上聖君。」

  謝彼桉臉色更不好看了。

  謝家這些年來為了能出頭，花出去的銀子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了，可是不管怎麼投資都沒什麼作用，謝家雖然也有幾個人出來做官，最大的也只五品而已。

  可是謝家又騎虎難下，錢連年都在花，對方可以不辦事，但你一年不花錢對方就肯定會好好修理一下謝家。

  看起來他在這群人里地位不低，可他很清楚，一旦謝家說不出錢了，那這地位馬上就沒有，他站在這群人之中，可能連陳拙養的一條獵犬都不如。

  「我們本來就沒有多少勝算，真要說到底有幾分......十分的話，最多一分。」

  陳拙的話，無異於又給謝彼桉潑了一頭冷水。

  可陳拙緊跟著說出的一句話，又讓眾人不得不認可。

  「我們現在，哪個不是明知道不好贏卻也不能不拼一把？」

  陳拙抬起頭看著天空說道：「如果好贏的話，你我還至於站在這裡說些綿軟無力的鬥志？」

  眾人默然。

  倒是石先鋒忍不住看向陳拙，他看不上所有人，但對陳拙這句話倒是頗為認可。

  「一分很好。」

  從來不主動與人聊天的石先鋒此時開口，所以眾人全都有些詫異的看向他。

  石先鋒也抬起頭看著天空說道：「有一分，就比一分都沒有好。」

  有人覺得這是句廢話，所以嗤之以鼻。

  可陳拙卻也忍不住高看了石先鋒一眼，因為他聽出來了石先鋒這次的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