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 封修

  封修早就從母親嘴裡得知，人類狡猾，不可盡信，人心尤為複雜，甚至比妖還複雜，萬不能放鬆警惕，所以這千年來，他一直和人類保持著距離，隱於天山深處修行，看日出月落，看滄海桑田，世事變遷。

  千年來，母親壽命到了極限，他是這世間最後一隻九尾妖狐，一狐修行，是感覺有些寂寥的，所以他想試試成為人，也走到人間去，看它值得與否。

  秦流西這小女娃，是他千年來，第一個想要試著去相信的人類。

  若是她敢負它，那它拼盡這千年道行不要了，也要把她拖進地獄裡去。

  那朵萬年雪蓮開全了，結成了精魄，封修有點猶豫，全部吃了，會不會成功渡劫的機率大些。

  「你全吃了，駕馭不了。」秦流西涼涼地道。

  封修哼了一聲，一爪子下去，精魄連帶著花，一分為二，它迫不及待地吃了下去。

  修了萬年的雪蓮，自是矜貴的天材地寶，不過是半株下去，封修就已經感受到妖力暴起，他壓抑著，看向秦流西，問：「我當真能成人？」

  秦流西看著他不說話。

  封修的心涼了半截，眼神沒有半點情緒。

  秦流西驀地一笑：「有我在，你自然能化形成人。」

  封修一愣。

  「調動你的妖力引天劫吧，你所有的心思都只能是這個，你要成為這世間的人。」秦流西拿出符籙以及身上放著的幾個玉石，帶著羅盤開始布陣。

  封修看她行動，心裡有些異樣。

  小小的青衣姑娘布陣十分認真和嚴謹，每一個方位都是掐算過了才埋符填玉石，沒多時，看她結著術決，輕輕地往地上一跺腳。

  無形的氣場瞬間和之前不同，天地間那淺薄的靈氣彷佛找到了入口，源源不斷地向它這邊湧來。

  封修感受到體內那被靈氣帶動得磅礴的妖力，深深地看了秦流西一眼。

  它這信任，好像沒有錯付！

  妖物封正化形，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封修早已占據了前兩者，秦流西這個人和，彷佛是冥冥中找來的。

  封修哂笑，既如此，那就傾全力，往人間走一遭吧。

  入定，調用妖力，引天劫。

  秦流西坐在不遠處，看了一眼，盤腿托著腮打盹，沒那麼快，很快就頭一點一點的，如小雞啄米。

  她困了。

  封修分出一丁點神識往外看，險些破功，這死丫頭確定是能幫他的嗎？

  雖然如此，她卻沒走。

  罷了。

  封修收回神識，一心一意地問這人間大道，直到引來烏雲滾滾，悶雷在雲層中暗響，它的天劫已經在來路了。

  秦流西也醒過來，忽然大聲道：「要化形，一定要整好看點，別弄出個醜八怪來。」

  封修：「？」

  閉嘴吧你！

  妖物封正化形，要遭受的天劫不小，手腕粗的雷劫，凜然劈下。

  秦流西看得心驚，她將來要是修為晉級，會不會也被這麼狠劈？現在她見識了天雷，彼此算是認識了，熟雷的話，能打個商量，輕點劈不？

  天雷：最煩做正事時小崽子嗶嗶個不停。

  辟啦。

  雷劈歪了一點。

  秦流西的包包頭炸開，頭髮豎起來了。

  「雷公你可長點眼吧，又不是我在渡劫！」秦流西氣得不行，指著那天雷就一番好罵，主打一個無知者無畏。

  罵著罵著，她忽然靈光一閃，四處張望，去一處懸崖壁上挖來了一棵小小的野桃樹，放在了封修不遠處：「來來來，有本事往這裡劈。」

  天雷：「？」

  封修：「……」

  明明不是該分心的時候，但怎麼就感覺她是來搞破壞的？

  虧得這作精一番作妖，天雷都彷佛被這奇葩給弄分心了，劈下來的雷強度都輕了些，直到最後一道，也是最考驗神魂和道心的那一道。

  已經皮開肉綻，神魂巨痛的封修忽然生出了一絲怯意，連母親都沒能化形，它可以嗎？

  這一怯，妖丹的妖力就有些外溢。

  封修有些慌。

  妖力外溢，它肯定挺不過這一劫，千年道行也必然會灰飛煙滅。

  秦流西察覺到了，眉頭蹙起，道：「別怕，我在呢！」

  她看著快要落下的雷劫，心想，不能讓那好看的九條尾巴禿了啊。

  秦流西跑了過去，雙手掐訣，渡了幾個功德在封修身上。

  與此同時，那巨大的紫雷，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轟了下去。

  近在咫尺的秦流西感受到那酥麻刺痛的雷電傳到身上，臉色瞬間就變白了，下意識地把那雷電之力引到經絡遊走。

  不能浪費了。

  雷走雲散。

  烏雲慢慢散開，取而代之的是五彩光打落，還有淅淅瀝瀝的靈雨，滋潤著萬物，以及反哺著經受了天劫叩問的人……妖？

  秦流西看到那蜷縮成一團的人，被頭髮遮住了整個身體，看不出生死，連忙過去，伸出腳去踢：「喂，死了沒？」

  封修一動不動。

  秦流西蹲下來，去撥弄他的頭髮，露出一張妖嬈嫵媚又漂亮的臉，長眉斜飛，細長的狐狸眼閉著，眼線很長，肌膚細膩瓷白。

  咕嚕。

  秦流西吞了吞口水，睡美人，真好看。

  「擦擦你的口水吧。」封修睜開眼，緩緩坐起身：「可滿意你看到的？」

  秦流西點點頭，伸手掐他的臉，兩邊都拉扯了下，笑了出來：「你好呀，人妖。」

  封修的笑臉一凝，死孩子是討打？

  「什麼人妖，我叫封修，封正的封，修行的修，是家母起的名，盼有一日我能得以封正，修得大道無憾。」他兇巴巴地道：「你，叫一聲哥哥聽聽。」

  秦流西道：「你受封成人，就算你今日生辰，我比你大，該叫姐姐的是你才對。」

  封修站了起來：「憑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當姐姐？」

  他這一站，猝不及防的，不著寸縷的身體就這麼明晃晃地落在秦流西眼內。

  啾啾。

  秦流西有些呆：「這是我不給錢就可以看的嗎？不過你受封很成功嘛，都全須全尾的。」

  什麼？

  封修低頭，愣了兩個呼吸，隨即啊的發出一聲尖叫跑遠了：「人類可恥，非禮勿視你懂不懂？」

  秦流西嘀咕：跑什麼，我又沒說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