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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6:52:59 作者: 姬末
    所有人都有一個默認的共識,那就是無論手裡有沒有武器,只要還能動,就要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維塔斯把提爾帶到了訓練室最裡面的觀察室里。

    觀察室是另外劃分出來的房間,維塔斯和幾名大隊長中隊長在制定作戰計劃時,會在觀察室里看著隊員的訓練情況,根據每個人的數據決定如何分配任務和組建小分隊。

    提爾跟在維塔斯身後穿過訓練室時,留意到正在訓練的這些隊員,無論是Alpha還是Beta,後頸上都留有大小不一的傷疤。

    正如維塔斯所言,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曾經接受過腺體實驗。

    他想起了那個腺體被炸毀死亡的暗殺者。

    「這些人,如果都接受過腺體實驗,應該也都被植入了微型檢測器和納米裝置吧?」提爾並非要質疑維塔斯所說的話,只是他想知道,萬一找不到密鑰和解毒劑,是否還有其他方法可以救顧淮。

    維塔斯站在單向玻璃前,雙臂在胸前交叉,審視的目光從訓練中的隊員身上一一掠過,說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被植入納米裝置,他們中大部分人,是在實驗中途被我救出來的,還有一部分是實驗失敗即將要被處理掉時被我救出,而納米裝置一般只會在實驗成功後才植入。而據我所知,亞盟國和R國有聯合實驗,你的Alpha被植入裝置,就說明無論是被動還是主動,他都一定參與了實驗,並且實驗成功。」

    提爾並沒有跟維塔斯站的太靠近,也並不關心別人的訓練情況,他習慣性地站到了房間的角落,背靠著牆壁,皺眉道:「他生來就是雙腺體的頂級Alpha,還需要做什麼實驗?」

    回頭瞥一眼提爾,維塔斯似笑非笑地反問道:「我們也是生來就是頂級的Omega,實驗基地的那些人,在我們身上做的實驗還少麼?」

    提爾沉默下來,問題的答案太過清楚也太過殘酷。

    對於研究者和推動支持人體實驗的人來說,實驗是永無止境的。

    因為那些人永遠都能說出一大堆看似正確的道理,永遠都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為自己和人體實驗基因實驗辯解,可事實上,他們都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和私慾罷了。

    「你覺得人體實驗和基因實驗是必要的嗎?」維塔斯並不介意提爾的沉默,反而又再問了提爾一個問題。

    提爾遲疑了一下,搖頭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維塔斯卻不滿意這個答案,「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我,還是不知道是否必要?」

    「如果沒有基因實驗,就不會有我的誕生和存在,雖然你和你的Alpha並不想被製造出來,但我……」提爾停頓了一下,在維塔斯的注視中說道:「只要這個世界有顧淮,不管做實驗體有多痛苦,我都還是想要被製造出來,因為我想遇到顧淮,想讓他成為我的Alpha。」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腺體,提爾很認真地說道:「我沒有你的Alpha那種理想和目標,也沒有什麼很崇高的追求,對我來說,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對錯之分,所謂的倫理道德還有規則都是人制定出來的,為的是讓社會這個系統能穩定運作,如果不談系統,實際上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性,因為,即使沒有這些道理和規則,生命以及地球也不會毀滅。而人,制定出這麼多的規則,為了約束大多數人,又把大多數人困在一個框架里,告訴他們這是對的那是錯的,久而久之,就讓許多人都接受了這套規則,默認被束縛被打壓被制度化。

    「我本來就是掌握權力和金錢的人打破規則制度才會誕生的存在,要我全然否定這種突破,就等於是否定我的存在,而我想活著,所以我無法說實驗是錯的,即便我也因為不斷的實驗遭受到很多的痛苦。無論是什麼實驗,都沒有必要與否的說法,因為一定會有人選擇站在規則外去做這些實驗,有人把實驗視作進步的手段,也有人把實驗視作非道德罪惡,對此我一直都是抱無所謂的態度,因為我既不是主導者也不是受益者,只是一個實驗產物,所以我只能回答你不知道。」

    提爾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無法說清楚,自己到底該算是一個實驗品還是算是一個人。

    在俗世的認定和規則中,人應當有人權,可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東西,他從誕生那一刻起就始終在被監測,被測試,被用來做更多的實驗,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不認為自己是個人。

    他也並沒有什麼需要為之奮鬥的目標,也沒有什麼想要去保護的人或物,他唯一有的欲望,就是變得更強,因為只有變強才不會被當做殘次品淘汰掉。

    是顧淮,教會他怎麼作為一個人生存,也是顧淮賦予了他作為人的意義。

    第一次進入OE狀態,那是他第一次產生了「我不想死」的念頭。

    因為有想見的人,還有想說的話想做的事,所以他不想死。

    顧淮讓他知道了,原來他也可以是個人,可以有想要的東西,可以去愛也可以擁有,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活著。

    他不會去想那些太過複雜的問題,也不會用太過複雜的方式去思考問題,在他的思想里,任何事都不如活著重要,不管面臨什麼境遇,他都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維塔斯回過身面對提爾,心裡越發覺得提爾有意思。

    他本來以為這個二代實驗體是個有絕對是非觀的人,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游離在是非觀之外,既不在乎對錯也不對那些打破常理的事發表絕對的言論,很顯然在某些事情和問題上,他們兩代實驗體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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