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除夕

  梅鈺的新電影，這次的拍攝地點在陽城。

  陽城，孟糖和林野的老家。

  知道簡橙要來陽城過年，孟糖高興壞了。

  「你來不來我家吃年夜飯啊，我媽都念叨你好久了，說你很久沒來了，好想你呢，知道小姨也在，讓你帶小姨一起過來。」

  母親是小姨的忠實粉絲，知道梅鈺來陽城了，比她還高興，天天催她給簡橙打電話。

  「年貨都備好了，我們家今年的人不多，爺爺奶奶跟著大伯一家出去旅遊了，初四才回來，今年就自家人吃飯，沒有外人，你們來唄。」

  簡橙打電話問了梅鈺。

  梅鈺說，「你表哥年初一早上才能到，年三十那晚我們可以去吃個年夜飯。」

  簡橙回國那兩年，都是在孟家過年的，孟糖的父母對簡橙也一直很好。

  梅鈺這次來陽城，本就打算找個時間，以簡橙娘家人的身份，好好跟孟家道個謝。

  所以答應的很爽快。

  所以簡橙和周庭宴這次是直接去孟糖家。

  臨行前這晚，秦濯給周庭宴打電話。

  「你要不要來我家過年啊，別說我不夠意思啊，老婆不要你，我準備把我的床分你一半。」

  語氣帶著幸災樂禍。

  秦濯今晚在外面跟人吃飯，碰到潘嶼了，才知道簡橙今年去她小姨那過年，周庭宴想去，沒買到票，急得不行。

  於是他馬上打電話過去看他笑話。

  沒想到，小丑竟然是他自己。

  「簡橙給我也買票了，瞞著我是給我驚喜，我老婆沒不要我，我們感情很好。」

  「床你自己睡吧，我跟著簡橙去陽城，今年我們在孟糖家吃年夜飯，我本來說，露一手準備年夜飯，孟糖說，林野做飯好吃，今年讓林野做飯。」

  秦濯：「......」

  這就見家長了？？？

  這麼快？？？

  秦濯在外面抽了一根煙才回包廂，酒一杯接著一杯灌下去，心裡那股氣還是咽不下去。

  說不清是生氣還是慌亂，總之，攪的他一整晚不得安寧。

  年夜飯也沒吃好，倒不是家人給他的情緒。

  孟糖和林野官宣前，他在家裡是受氣包，誰見了都想打他一頓，覺得他把孟糖這麼好的媳婦作沒了。

  孟糖和林野官宣後，他是家裡的可憐蟲，知道他心裡不痛快，也漸漸沒人再提孟糖了，年夜飯都是他喜歡的菜。

  都勸他想開點。

  他想不開，幹什麼都難受，怎麼躺都不舒服，看誰都欠揍，往嘴裡塞幾口菜就跑出去抽菸，抽一半又給周庭宴發消息。

  【孟糖她爸媽，對林野怎麼樣？】

  【你覺得，我還有希望嗎？】

  【我到底比林野差在哪？】

  ......

  周庭宴收到秦濯消息的時候，正坐在孟家的客廳里。

  今晚的孟家有點熱鬧。

  簡橙和孟糖的嫂子坐一起聊天，梅鈺和孟糖的母親一見如故，林野在廚房掌勺，孟糖和家裡的阿姨在旁邊幫忙。

  周庭宴陪孟糖的父親聊天，旁邊坐著孟糖的大哥。

  孟糖的兩個小侄子在地上玩樂高，嘰嘰喳喳的聲音也不吵，聽著讓人覺得開心。

  氣氛一直挺好，熱熱鬧鬧的。

  周庭宴難得放鬆，心情也很好，直到看到秦濯的消息，同情又湧上心頭。

  拿著手機，編輯了又刪除，來來回回，半天也沒打一個字。

  最後給他發了個視頻過去。

  他偷拍的，沒拍別的，就拍林野吃飯的時候，會顧著孟糖，會照顧她情緒，精準的知道她喜歡哪道菜，會用公筷給她夾。

  視頻發過去，周庭宴回他：

  【你和孟糖在一起，都是孟糖給你夾菜，這就是你和林野的差距吧。】

  秦濯盯著這條消息，看整夜。

  ……

  今年的除夕夜，跟去年相比，似乎沒什麼不同。

  但又是不同的。

  對簡橙而言，是桂花樹枯葉脫落，傷疤癒合，是新生活的開始。

  去年的除夕，她還幼稚的用LED巨幕跟周庭宴表白，為了氣周聿風，為了順理成章的拿出跟周庭宴的結婚證，做很多顯眼的事，沒少被人議論。

  今年的除夕，她身邊有老公，有朋友，有小姨，還有孩子，她和周庭宴的孩子。

  年夜飯結束，周庭宴跟林野他們打牌，簡橙躺小姨腿上往工作室群里發紅包，順便收紅包。

  梅嵐連發幾個大紅包過來，順便發來一張男孩的照片。

  【橙橙，你爸和你哥都說，這孩子長得像你，我冷靜下來仔細看了看，確實跟你很像呢，難怪都說侄兒像姑，你看他的眼睛和嘴巴，簡直跟你一模一樣，因為像你，媽媽打算把孩子留下了。】

  簡橙直接無視她最後一句話。

  因為像她才留下？

  就胡說八道吧，肯定是家裡三個人投票，梅女士輸了，給自己找個台階下，順便討好她一下。

  呸，她不吃這套。

  簡橙今年的除夕過的舒坦，拍了好幾張照片，選一張發微博，一張吃飯時的集體合照。

  配文：【新年快樂，我很快樂。】

  這是上次熱搜事件後，簡橙第一次發微博，很快爬上實時熱搜。

  ...

  周聿風看見簡橙微博的時候，正在聽父親訓話。

  爺爺走了，小叔也不在江榆，今年的除夕，周家人各過各的。

  父親組的局，喊他們出來吃飯，氣氛一直不太好，母親板著臉不說話，蔣雅薇拉著臉。

  他知道父親有意幫他調解婚姻，可他不想解，心裡煩躁，就出來抽菸，父親跟出來了，跟他說：

  「聿風，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你怨不得任何人。」

  周百川對周聿風這個兒子，是認真教過的。

  甚至對曹瑛，他也認真對待過，雖然不愛她，但他既然娶了她，是想好好跟她過日子的。

  當年關靈嫁給父親是事實，他從家裡逃開，差點一蹶不振，後來關靈找到他。

  關靈說，「周百川，人這輩子，講究個緣分，我們既然已經無緣，你就不該再執著，不該有執念，執念太深會生怨，有怨就會有恨。」

  「平心而論，你父親沒有錯，錯的是我，如果沒有我，汪睿不會找上你父親，人是我招來的，什麼後果，我自己認，你父親為了我，忍了不少，你不該恨他。」

  「你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不該因為我毀了，周百川，我希望你好，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好好過你的日子，他日你娶了妻，好好愛你的妻子，有了孩子，好好對你的孩子。」

  「周百川，你過得越來越好，我心裡才會舒坦，如果你從此一蹶不振，跟你父親鬧的兩敗俱傷，我就真成了紅顏禍水，你不想逼死我，對嗎？」

  她當時的鬱鬱寡歡，他能看出來。

  他以為她是困在他和父親之間，後來想想，她那時候，給她打擊最大的，應該是她的父母，她被父母寵著長大，感情非常深。

  他和父親對她而言，其實沒那麼重要吧。

  可那時候，他以為她煩惱的是他和父親，他不想她夾在他們父子之間難受。

  所以他妥協。

  周百川一直覺得，他後來能接受這一切，是關靈把他性格上的刺拔掉了。

  當初他為了追她，為了跟她有共同話題，他也學煮茶，學花藝，學陶藝，他也看很多書。

  認識他的人都說，他那兩年的性子明顯沉穩不少。

  他不想關靈為難，也不想她在家裡難堪，所以逼著自己沉澱下來。

  後來娶曹瑛，他就好好的對曹瑛。

  但是曹瑛不知道怎麼聽說了他和關靈的事，開始鬧，他解釋很多遍，也發了誓，她還總是陰陽怪氣。

  聿風小時候是他帶的，他教他很多道理，那時候聿風很討人喜歡，也懂事。

  後來關靈離世的消息傳來，曹瑛說，「她終於死了，她死了真好，她早該死了。」

  周百川的性子雖然被關靈磨平了，但也不是完全沒脾氣，他知道關靈是自殺的，所以那會兒聽到曹瑛冷嘲熱諷，看到她笑，他受不了。

  他打了曹瑛一巴掌，夫妻決裂。

  曹瑛不願搬出老宅，他就自己搬出去，兩人分居，他偶爾會把聿風接走，聿風在他跟前的那幾年，是個好孩子。

  聿風懂事，曹瑛的脾氣也收斂了一陣，結果庭宴回國，曹瑛又作妖。

  她想讓他趁著庭宴和老大斗的你死我活時奪權，他更煩。

  就像關靈說的，人這輩子，有個夢想支撐著就足夠，過得隨性些，不要把自己困於泥潭。

  他對權利看的很淡，他不爭那些，曹瑛越是逼他，他越是反感。

  最後辭去在京岫的職位，開一家陶藝店，釣魚喝茶養養花，偶爾出去走走，日子比在京岫舒坦。

  確實，他後來是對不起聿風的。

  只想逃離讓他窒息的曹瑛，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聿風每天都被曹瑛洗腦，尤其當年簡橙救了庭宴後，曹瑛越發極端。

  聿風被曹瑛教壞了。

  就像關靈說的，人不能有執念，執念太深會生怨，有怨就會有恨。

  曹瑛生了恨，並把這份恨，強加給了聿風。

  聿風這孩子，完全被曹瑛毀了，他也有責任。

  …

  周聿風聽父親的勸，回家打算跟蔣雅薇好好聊聊。

  無論離不離，他覺得都要好好聊聊，不然真過成了父母那樣讓人窒息的婚姻。

  結果沒談成。

  回家的路上，蔣雅薇拿手機給他看，是簡橙發的微博。

  他剛才已經看見了，她遞過來，他就看了一眼，蔣雅薇又開始冷嘲熱諷。

  「後悔了是嗎？你後悔放棄簡橙了，是嗎？」

  是後悔了。

  周聿風實在受不了她那尖銳的腔調，中途下車，打個車去城東的酒吧。

  醉紙金迷的舞池，大波浪瓜子臉的女人纏上來，他才覺得今晚的日子不會太煎熬。

  煎熬的是簡文茜。

  簡文茜接到簡佑輝司機電話的時候，剛下飛機。

  她出差了，想最後再找找榮鑫的總裁，各種辦法用盡，那總裁就一句話：

  「我聽表叔的。」

  再找姚成仁，也是一句話，「求周庭宴吧。」

  求人求一圈，沒用。

  她這次回來，就準備辭職了，反正就算不辭職，她在長盛也待不下去了，所以她要保住她的公司。

  本來就煩心事一堆，又聽到一個海嘯級別的噩耗。

  「是個兩歲的孩子，男孩，確定是簡佑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