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了

  次日，簡橙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困得眼睛睜不開，她往旁邊挪挪身子，伸手去床頭櫃摸手機。

  「橙子，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孟糖不算平靜的聲音傳過來，似乎在壓著火氣，簡橙現在腦子渾，反應慢，「隨便。」

  「你不是還在睡覺吧？」

  孟糖聽出她嗓音的不對勁，「都要吃午飯了，你還沒起呢？」

  房間裡的窗簾拉起來了，遮光效果極好，黑沉沉的，簡橙把手機拿開，借著手機的光看一眼時間。

  11:41。

  已經到中午了。

  孟糖想起她昨晚喝酒了，於是長話短說。

  「壞消息就是，我用你的帳號，發了條花絮照片，已經被米珊粉絲圍攻了，評論里罵的不能看，你暫時別進微博，我怕你用小號跟人干架，咱現在得低調。」

  她又說好消息。

  「你說的那個助理，已經到了，我讓他在工作室等著了，你要是暫時不過來，我讓他回去等？」

  簡橙這會兒靈魂歸位，清醒了。

  「這事我忘了，他是說過今天早上十點到。」

  昨天群里聊完，那『熬夜帥哥』就加她了，給她要了地址，說今天早上十點到，她還答應了人家，結果睡過頭了。

  簡橙覺得孟糖剛才的語氣不對，說是好消息，但這話明顯憋著火氣。

  「怎麼了？我感覺你提這人，在咬牙切齒，他惹你了？」

  孟糖難以言喻，「我第一次在現實里見到活的唐僧，他話真是太多了，我真服了，我覺得你還是慎重，不然得被煩死。」

  她不想多談，「等你過來就知道了。」

  簡橙翻個身，伸手搓搓臉。

  「我吃了飯過去，兩點半能到，他要是不願意等，就讓他先回去，他要是願意等，就讓人給他訂份飯。」

  掛了電話，正好芳姨也敲門喊她吃飯。

  簡橙赤著身從床上爬起來，腿間的不適感，提醒她昨晚的荒唐，記憶斷斷續續湧入。

  她記得，昨晚周庭宴把她抱回臥室，給她洗澡，她非要拉著他一起洗。

  後來她纏著要，人家還拒絕呢，說她喝太多會難受，她還霸王硬上弓。

  完蛋，她真是，越來越色了，越來越貪戀他的身體了。

  ...

  十二點整，簡橙下樓。

  瞧見餐廳里那個背影傲岸的男人，愣住。

  周庭宴一隻手在擺餐具，另一隻手拿著手機在講電話，說的是工作上的事，側臉冷峻，連稜角都犀利。

  聽到腳步聲，他轉頭看過來，然後對著手機囑咐一句就掛了電話，他朝簡橙招招手。

  「過來。」

  今天不是周末，簡橙以為他中午不回家吃飯，「你怎麼回來了？」

  周庭宴幫她拉開椅子，「兩點的飛機，回來陪你吃個飯，時間正好。」

  簡橙坐下，「飛機？你要出差嗎？」

  周庭宴在她對面坐下，聞言，訝異挑高了眉，笑著看她。

  「昨晚跟你說了，你還說那有場拍賣會，讓我幫你拍個東西。」

  欸？

  簡橙不記得，「什麼時候？」

  芳姨還在廚房，餐廳里只有他們兩人，周庭宴還是把聲音壓了壓。

  「就是，你在我身上的時候。」

  「我在你身上？我什麼時候在你......」

  簡橙想到某個畫面，白皙的臉龐驟然通紅一片，立刻住了嘴。

  周庭宴見她尷尬，也沒繼續說，先拿碗給她盛魚湯，遞過去，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微博上罵你的不少，要幫忙嗎？」

  他沒有註冊微博，是早上潘嶼告訴他的，說簡橙發了條微博，評論里全是罵聲，所以他過來看看她的狀態。

  簡橙鬆口氣，喝一口魚湯，無所謂道：

  「不用，罵得越厲害越好，這是好事。」

  話是這麼說，等周庭宴一走，簡橙還是打開了微博。

  孟糖把她的帳號要走後，她就搞了個小號。

  孟糖在她的微博放了個花絮照，是米珊休息時的側臉，像是隨手一拍，但配合著窗外的陽光，照片也美得很。

  簡橙V：【第一次合作，米珊女神太美了，期待下次合作@米珊@米珊工作室@《Win》】

  早上八點發的，到這會兒，評論已經3萬+，米珊的粉絲們怒火沸騰，黑粉也來湊熱鬧，還有路人圍觀。

  簡橙無視那些惡毒的話，翻了幾頁。

  粉絲的中心思想是：「一個小作坊的工作室，沒作品沒名氣，竟然有《Win》和米珊這樣級別的資源，鐵定是資本控制，資本真可怕，米珊好可憐。」

  黑粉的中心思想是：「米珊剛復出就八百營銷號出動給她接風，不也是資本控制？許她背後有金主，不許人家工作室有人？別太雙標。」

  路人的中心思想是：「別說，照片還挺好看的。」

  在這場風波中，路人的評論很快被淹沒，主要是米珊粉絲和黑粉的戰場，對家粉絲也不少下場。

  鬧得沸沸揚揚。

  ...

  微博一關，簡橙兩點半到工作室。

  見到了孟糖說的那個活唐僧。

  話確實多，嘴也確實碎，剛見簡橙，就一頓天花亂墜的夸，簡橙這麼厚臉皮的人，都被他那句『仙女下凡的小嬸嬸』雷得頭皮發麻。

  還不止，自我介紹把族譜都翻出來。

  「我叫林野，23歲，我是小叔叔姑姑的遠方侄子的兒子的堂弟的......太繞了哈，省去中間的複雜關係，我就是小叔叔的侄子，您就是我小嬸嬸。」

  「我本來叫周野，後來我那渣心大蘿蔔親爹跟人跑了，我深以為恥，所以改了我媽的姓，雖然改了姓，但血緣不斷，我還是您侄子。」

  「我專業是英語，修英德雙語，雖然專業不對口，但我身高186，打架也厲害，可以當保鏢用，3年駕齡，開車賊穩，坐過的都說好。」

  「......」

  辦公室里，林野叭叭叭地說不停，孟糖趴在簡橙耳邊小聲說：

  「看見了吧，話太多了，早上剛見到我，也是噼里啪啦一通夸，什麼神仙姐姐，什麼夢中情人，我雞皮疙瘩都起一身。」

  孟糖說完，見林野直勾勾的盯著她，神色一稟，直接出門了。

  林野的目光跟著她挪動，從她起身就看著她，直到她關門離開，桃花眼熠熠生輝。

  簡橙敲敲桌子，把他的魂叫回來，「你叫『熬夜帥哥』，你經常熬夜？」

  林野解釋，「準確的說，我一周熬一次夜，通宵打遊戲，其他時候都是生活作息規律的精神小伙，叫這個名字，是因為朋友都說，我熬夜之後的頹廢感賊帥，所以起了這個名字。」

  簡橙覺得這人挺有意思。

  「司機你幹不了，也屈才了，我缺個助理，你來不來？」

  林野一愣，「小嬸嬸的助理嗎？」

  簡橙：「是，試用期兩萬，獎金另算，如果能過試用期，工資和獎金都給你翻一倍，如果你在江榆沒房子，可以包吃包住......」

  「成交！」

  林野不等她說完，直接興奮拍手，「今天就能上班嗎？」

  簡橙：「隨便，你時間OK就可以。」

  林野當天上崗。

  第一天沒什麼工作，他覺得不能拿著錢不幹事，於是當簡橙舉著相機對著窗外拍照時，他舉著手機抓拍一張。

  照片發【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家族群里。

  小嬸嬸的助理林野：【第一天上崗，工作中的小嬸嬸真美呆了，跟小叔叔簡直絕配！】

  ....

  林野的這張照片，惹出事了。

  蔣雅薇流產了，說是看到照片後，跟周聿風吵架，怒火攻心，見紅了，及時送到醫院，還是沒保住。

  曹瑛聽說後，差點昏死過去，她吸取上次的教訓，這次沒直接打電話罵簡橙。

  但是想給她打電話要林野，要讓林野負責。

  周聿風攔著沒讓打。

  「人家就是發一張照片，我早讓雅薇退群，她偏不退，明明知道會生氣，非要看，看完就找事，怪誰？」

  周聿風最近煩死了。

  工作不順，連著幾個方案被否決，公司里周陸的風頭已經慢慢壓過他。

  父親知道他心裡不爽，勸他換崗。

  「我一開始就勸你，如果去總部，就去事業部，京岫的事業部更適合你。」

  「我在你小叔面前，還能說上幾句話，上次群事件後，我探過他的話，如果你進事業部，他能把事業一部的總裁給你。」

  父親當時喝了酒，語重心長。

  「聿風，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你不要被你媽影響，有些事你不懂，你小叔是受害者，就連簡橙那丫頭，被你們怨上也實在無辜。」

  「你按著你媽給你鋪的路走，總有一天，你會萬劫不復，你會一無所有，你就聽爸一句勸，換個輕鬆的方式生活。」

  他聽不進去這話。

  小叔當年就是憑投資翻身的，小叔當年能借著所有股東的勢扳倒大伯，就是靠著手裡的大項目。

  手握能讓整個京岫吃一輩子的項目，用最強大的利益牽制股東，他甚至什麼都不用做，他往那一站，就有人幫他對付大伯。

  小叔可以，他為什麼不行？

  他最初的想法，是出國韜光養晦，小叔當年就是自己在外鍛鍊的，他也想出去。

  但母親不讓，母親非讓他一畢業就進京岫。

  「周家哪個不想進京岫，你偏要出去，你傻啊，京岫就有最優秀的投資團隊，你跑外面幹什麼？你走個幾年，京岫就沒有你的位置了。」

  他在母親的念叨中留下了。

  如果不留下，也許，他跟蔣雅薇就沒有後來的交集，也許，他和簡橙就是另外的結局。

  ……

  簡橙知道蔣雅薇流產，是聽周聿風說的。

  周庭宴出差的第二天，她不想回去太早，就在工作室打遊戲，一直到凌晨。

  從辦公室出來，就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不速之客。

  周聿風下午失去孩子，又跟母親吵一架，今晚在屏璽會所跟朋友喝酒。

  喝得難受，腦袋要炸了，就出來走走，他知道簡橙的工作室在旁邊，鬼使神差地就走過來。

  看到裡面還亮著燈，就想進來坐坐。

  簡橙不知道他怎麼了，但畢竟認識那麼多年，這樣醉態的周聿風，是他最難受的時候，所以簡橙語氣還算平和。

  「我要鎖門了。」

  簡橙晃晃手裡的鑰匙，示意他離開。

  周聿風胃裡燒的厲害，「能給我一杯水嗎？」

  旁邊的柜子就有礦泉水，簡橙隨手拿了，直接扔給他。

  周聿風雙手接過，眼睛未離開她，微微失神。

  「簡橙，孩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