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棄之不顧
2024-10-10 18:44:18 作者: 溫酒期月落
種種跡象表明,這裡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零星的鈴鐺響動,吸引了眾人的注意,紛紛回頭看向嫣然。
她下意識停下了腳步,怔怔地望著那被反覆沖洗的血痕,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不敢繼續深究。
那斑駁的血漬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屬於誰的生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逝了……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一旁的看台上,玉拐輕敲地面的聲音伴隨著清冷的語調響起,那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卻在這凝重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令嫣然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直抵骨髓。
「大少爺,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嫣然抹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努力避開即將蔓延至腳下的血水,語氣中透露出掩飾不住的慌張。
「聽說是抓到了一名盜賊。」
凌予策倚靠在欄杆上,嘴角勾勒出一抹平日裡的溫文爾雅,但在這一刻,那微笑中卻透著一股難以名狀的涼意。
他將目光轉向嫣然,淡淡問道:「倒是你,為何離開後又折返回來?」
「我,奴婢……被抓的,是不是……凌熠辰?」
嫣然幾乎是踉蹌著踩過血水,一步步靠近凌予策,她的眼神緊鎖在他的每一絲表情上,眼中血絲漸現,下頜因緊張而微微顫抖。
面對她的質詢,凌予策默不作聲,低下頭,這無聲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令人揪心。
嫣然的心底逐漸清晰的答案讓她幾乎窒息,一句不受控制的哀求脫口而出:「大少爺……」凌予策緩緩闔上眼帘,那動作中隱含著萬般無奈與決絕,仿佛僅是多看一眼都是難以承受的重負,他那冷漠的面容之下,聲音卻隱隱透出一絲難以遏制的憤慨。
「聽聞他遭逢不幸,你竟是連自身的自由都可棄之不顧,只為奔回此處?」
嫣然的臉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赧然。
這份愧疚,以及對凌熠辰那難以名狀的情愫,她實在不願在這雙熟悉又陌生的眼前袒露分毫。
又或者,她只是懼怕在他深邃的眸子裡,捕捉到哪怕一丁點難以掩飾的失望。
然而,思緒在不經意間悄然流轉,更多的憂慮卻是關於無謂紛爭的觸發與誤解的滋生。
「大少爺,您能否告知奴婢,凌熠辰他是否真的陷入了危難?」
在她心中,那些任務中的小挫折如何會演變成關乎生死的大事?難道是那次營救啞姑的行動最終連累了他?想到這裡,啞姑的安危又成了另一樁懸而未決的心事。
倘若城門守衛的話語屬實,那麼這一回,凌熠辰無疑是處在極度危險之中。
而這其中究竟哪裡出了差錯,讓事態變得如此嚴峻?
「凌熠辰」,這個名字在嫣然的內心反覆縈繞,攪動起一池波瀾。
她的心緒紛亂如麻,視線緊緊鎖定在凌予策緊蹙的眉頭之上,期待能從那微小的表情變化中尋找答案,而他卻遲遲未開口,仿佛已在心中默認了她的猜測。
熱血一瞬間湧上心頭,她壓低聲音,近乎虔誠地詢問:「大少爺,您不打算去救他嗎?」
「救?」
凌予策挑了挑眉,眸中寒光閃爍,猶如寒竹傲立於風雪之中,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凝固成刺骨的寒毒。
「如果我告訴你,你腳下所踐踏的,正是他的血肉之軀,你是否會對回到這裡感到悔恨?」
這突如其來的宣告如同晴天霹靂,震得嫣然心頭一顫。
她慌忙低下頭,死死盯住腳下的濕潤地面,猛然間向後退去,卻不料被裙擺絆住,一屁股跌坐在冰涼的地面上。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瞬間冷卻,胸口如被千斤巨石壓迫,窒息般的痛苦讓她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襟,而眼眶乾澀,連一滴眼淚也擠不出,只剩下胸口灼燒般的痛楚。
「不,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就……」
話音未落,小巷的入口處傳來一陣輕微的嗤笑聲,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
「不是說女夷消失無蹤了嗎?難道是我老眼昏花,認錯了人?那跌坐在地上的,莫非不就是……」
抬首望去,小巷的盡頭不知何時停放了一頂高高的轎子,周圍宮燈環繞,輕紗隨風輕揚,那紗質透明如蟬翼,卻讓人無論如何也無法窺見其內的景象,只能依稀分辨出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
即便看不清楚,那聲音對嫣然來說卻再熟悉不過,她震驚之餘,愕然仰首。
凌予策連忙上前幾步,以最恭順的姿態施禮:「皇上駕到。」
「朕特地離宮來觀賞女夷的遊街賜福,聽說人不見了,怎麼,現在又找回了嗎?」
皇帝的聲音依舊低沉而蒼老,簡短的一聲冷哼,卻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皇權威嚴。
嫣然垂下眼帘,默默地跪倒在地,一動不動,仿佛失去了生命力。
皇上的心情似乎極為舒暢,簾幕後的人影輕輕一動,周圍的侍從隨即小心翼翼地將轎子降落,看來並不打算即刻離去。
只見簾幕後伸出兩根蒼白而細長的手指,輕輕勾了勾。
凌予策眼神略顯暗淡,恭敬地彎腰趨近,雙手合十,動作優雅而超凡脫俗,這樣的他仿佛是從古畫中走出的仙人,超脫塵俗。
平日裡,當院子裡的丫鬟們讚嘆凌予策為「如玉的公子」時,嫣然總能感同身受。
但在此刻,她卻只顧著盯著腳下的石磚,手指摳進了泥土之中,眼神空洞而迷茫。
「給朕說說,這是在唱哪一出?後悔?死亡?遊街未成,反倒是先自導自演了一出?」
隨著話語,風吹得凌予策的衣擺在輕風中微微搖曳,他轉頭望向地上神情恍惚的嫣然,沉默片刻後,緊抿的唇角漸漸鬆弛……
「是我教導無方,小姑娘未經世事,又被今夜的突發狀況嚇得失去了常態,這才慌不擇路藏了起來。剛找到人,還未及稟報陛下。」
他微挺了挺背脊,語氣變得冷硬而堅定,「至於那些滋事的主謀,已按律嚴懲,以儆效尤。」
「這麼說來,女夷今夜並非逃跑?破壞儀式的也不是她囉?」
「確實,只是為了她的安全考慮,暫時避開了風頭。她同樣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凌予策輕描淡寫地笑了笑,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討論一件日常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