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鏡中一魂

  「奶奶說，她那一輩的人，都是從死人堆里摸爬滾打出來的，很多人……都是吃著死人肉長大的，所以她教我，不要總把高尚放嘴邊，因為沒有體會過卑微的人，是無法談高尚的，在活著面前，任何規矩都是衣食無憂者給你上的枷鎖。」

  「不過，人從出生開始，就是伴隨著這些枷鎖成長，生活的，誰都無法擺脫它們，只要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會有無數的規矩束縛你，而隨著年齡的增長，規矩也會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重，也就在難以找到童年的純真了。」

  柳葉青娓娓道來。

  我聽得有些出神。

  這都是柳家太奶留下的人生感悟嗎？

  說的也對，當活著都成問題的時候，什麼規矩，什麼道德，什麼仁義禮信，似乎也會變得不太重要了。

  人只能為自己內心重要的東西活著。

  我可以為了柳葉青，為了身邊的兄弟姐們們舍掉性命，那麼陰十九為了活著，可以殺掉一切人，也許……也許從某種角度去看，他也沒有錯。

  畢竟，對錯是別人定義的，而命卻是自己的。

  「奶奶說，大多數人活到最後，其實並不是為自己活的，只有極少數人能夠為自己活到最後，就連她也是為我活而已，人這一生，其實就像是不斷妥協的過程，總會為很多事情妥協，最後變得如鵝卵石一樣，圓潤，結石，卻失去了自己的風采。」

  我沉默著。

  這些話，沒人跟我說過，此刻聽來，卻覺得非常的有道理。

  很多時候，我們的確是為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活著，卻忘了自己想要什麼。

  所以世上最流行的話就是……難得糊塗。

  不知不覺間，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睡夢裡，我夢見了爺爺。

  爺爺坐在一座山上，正打量著四周，見到我之後，顯得很開心，他說這山就是他，以後他就在這等我，還說讓我在山下蓋一座房子，住在裡面，那樣他就可以每天看見我了。

  我正要跟爺爺說話，結果就到了一座房間裡。

  房間顯得很幽暗，我發現周圍都是石壁，這房間是從山上摳出來的。

  房間裡沒有人，只有一面鏡子。

  我走到了鏡子前，就看見了一身黑衣的自己。

  但很快，我意識到，那不是我。

  我不穿黑衣，就算是穿了，也不會是那種渾身上下極致的黑，宛若在陰影里長出了一個腦袋一般。

  而我動了，他卻沒有動。

  我好奇的打量著他。

  他跟我一模一樣，但又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

  然後，他就開口了：「加入陰山門，我做你的影子，你做這陰山門的王。」

  轟！

  腦中嗡鳴，我意識到，這可能不是一個夢。

  果然！

  意識非常的清楚，但我卻無法突破這個空間，無法回到那守山一族的木屋之中。

  我的意識似乎被鎖在了這裡。

  「這是什麼地方？」我問道。

  「這是陰山門，你所在的地方，便是我的房間。」

  「你的房間？」

  我朝著門外走去，可卻發現，有一層膜攔住了我。

  那就像是一堵牆，我完全無法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道。

  「你犯了錯，你不該相信任何人，現在你被鎖在這裡，所以你到底答不答應加入陰山門。」

  我吃驚的看著鏡子裡的另一個自己：「答應又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答應了，如我所說那樣，你成為王，我做你的影子，不答應的話……」

  那人從鏡子裡飄了出來，到了我面前：「這裡便是你永遠走不出的地方。」

  面前出現了一個桌子，上面出現了酒菜。

  那人坐在對面：「吃喝無憂，卻永無自由。」

  他示意我坐下，我照做了。

  然後，他給我倒酒：「你應該答應陰山門的，這對於你來說，沒有任何的壞處，但如果你不答應他們，你被留在這裡，萬劫不復，就是你的最終下場。」

  他舉杯，當先飲下了酒液。

  我卻沒動，而是審視著他，審視著四周。

  這真的不是夢境嗎？

  這太真實了，真實到讓人覺得這不可能是個夢，我的意識也無比的清醒。

  但我想要確定，這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天地乾元，玄門走山，夢遊太虛，真龍為引，煌煌宇宙，落葉有根！」

  然而……

  我並沒有回到現實之中！

  身為走山人也好，出馬仙也罷，我都有辦法脫離夢境。

  我已經不是菜鳥了，可現在我沒有辦法做到！

  這就意味著，這不是夢！

  也許是意識，也許是魂魄，我現在被困在了這裡。

  「不要浪費力氣了，你中了陰山門的招數，就很難離開。」

  我看著他。

  「所以，他們想讓你做說客，讓我留在陰山門？」

  他，也就是我的那一魂，看著我說：「難道不好嗎？留在這裡，擁有地位，權利，擁有可以提升實力的陰山法笈這種強大的法術傳承，不用在東奔西走，不用再擔驚受怕，你可以擁有一切。」

  我眯著眼：「可我怎麼相信，那陰山門沒有騙我？」

  「你不得不相信，因為你沒得選。」

  對方舉起了酒杯：「來，喝吧，你有的是時間考慮。」

  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酒很好喝，我雖然不擅長喝酒，但這酒卻是讓我感到了非常的好喝。

  我一時間被這酒液分了神。

  下一刻，耳邊響起聲音：「這是陰山門對你最溫柔的方法了，只要你答應，立即便可以離開這裡。」

  聽起來似乎，對我沒有任何的壞處。

  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事？

  「陰山門和我理念不同，我就算是加入，也不可能同心同力。」

  「不重要，這些都是可以改變的。」

  我看著對方：「你就是我，你應該清楚，爺爺的教誨里，陰山門是邪門，斷然不可加入他們！」

  「爺爺已經死了，不是嗎？為了救你。」

  「也是為了你！」我大聲道。

  對面的『我』笑著搖頭：「我只是一道殘魂，當然不會是因為我，吳常，我已經放棄了這個身份，從今往後，我是我，你是你，我可以做你的影子，但我不會繼續做你。」

  我眉頭皺著，審視著對方。

  忽然！

  我心中一動！

  「是陰十九！」

  「什麼？」對方說道。

  「我說是陰十九的那枚石子有問題，對不對！」

  對方笑了：「沒錯，所以我說，你不應該相信任何人，其中就包括陰十九。」

  「那是什麼？」我問道。

  「那是陰山法笈中記載的一種法門，用那鬼器可以連接此地，你的意識和魂魄被抽離至此，你的肉身已經是行屍走肉。」

  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