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石上殘花

  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休息。

  這段時間大山並不平靜，但我卻難得的睡了幾次好覺。

  今天，我如往常一般，想要早早的休息，養足精神，處理明天的事情。

  但剛一躺下，就聽門外有人敲門。

  「誰？」

  「是我。」

  陰十九。

  我問道：「有事嗎？」

  「我想跟你談談。」

  我起身，走了出去。

  打開門，就見陰十九站在門口，大眼睛正看著我。

  這幾日，我明顯感覺到，陰十九的眼神里，不再是冷淡，而是變得擁有了情感。

  不知道是不是這裡的生活對他產生了影響，還是這小子仍舊在偽裝。

  我當然願意相信是前者。

  這幾天族長夫人一直跟他在一起，看得出來，族長夫人傾盡了心血，想要讓他變好。

  「想跟我談什麼？」我問道。

  「可以去裡面談嗎？外面有些冷。」

  冷？

  很難想想，一個走陰邪道路的人，會嫌冷。

  我當然沒有拒絕，請陰十九進了家門。

  他打量著木屋：「這木屋看起來很簡陋。」

  我笑了：「是啊，不過這是我家，再簡陋十倍，我也喜歡。」

  陰十九坐在了椅子上。

  我坐在了他對面：「說吧，大半夜不睡覺，找我聊什麼？」

  「我想知道，你是真的不想做陰山門的掌門嗎？」他問道。

  我笑了：「當然不想。」

  「我希望你做。」

  嗯？

  我眉頭皺起。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你做了掌門，不會殺了我，而我只想活著。」

  我眉頭微皺。

  我聽說過，陰山門掌門培養一百個接班人，最後只有一個可以活，其餘的都會死。

  我沉默了一會。

  「我不會加入陰山門的，所以跟不可能成為陰山門的掌門，要想活下去，其實很簡單，你留在這裡就可以了。」

  「如果真的那麼簡單，我就不會來找你了。」

  陰十九神色顯得陰沉：「如果你不想做掌門，那麼可不可以幫我坐上掌門的位子？」

  我審視著陰十九：「我為什麼要那樣做？還是說，你覺得我有本事讓你坐上掌門的位子？我可不是陰山門的人，你似乎找錯人了。」

  「你有。」

  陰十九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皺眉：「為什麼？」

  「因為師父喜歡你，他希望你做掌門，你可以的，你答應他，然後我們找機會殺了他，你把掌門讓給我，好嗎？」

  我吃驚的看著陰十九！

  這話，可謂是非常的狠辣了！

  我也不好說這件事的對與錯，畢竟陰山門這種選拔的方式，本身就是非常的霸道，非常的絕情。

  陰十九產生報復的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讓我配合做這件事情，我怎麼可能答應呢？

  另外……

  上一次見到陰十九，他所表現出來的城府，跟外表是完全不相符的，所以我不確定這些話里，到底有幾分真實。

  有沒有陰山門掌門摻雜其中的試探。

  「你應該清楚，我不可能答應。」我說道。

  陰十九顯得有些失望：「當然了，還有另外一個辦法，那就是我合理正常的當上掌門，這樣一來，我就不用死了，你也可以幫我。」

  我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說來聽聽，我怎麼幫你。」

  「很簡單，你幫我殺了其他的競爭者。」

  「你在說胡話。」我搖頭。

  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為了他坐上掌門的位子而殺人呢？

  我看著他：「你留在這裡，陰山門也殺不了你。」

  「不！你根本不明白陰山法笈的厲害！」

  陰十九顯得有些激動，他的手拍著桌子：「陰山法笈有秘法，我們的命都在掌門的手心裡攥著，我們誰都逃不掉，他一個念頭，我們就會死！」

  我眉頭皺著：「你不要激動，事情總有辦法，任何法術也不可能牢固不破。」

  呵呵……

  陰十九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喪：「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想死而已，你都不願意幫我嗎？我救過你，你忘了？」

  我沉默了起來。

  終究，陰十九還是祭出了這件事。

  沒錯，他那天幫過我，所以，我也要幫他。

  「我會想辦法的，但你說的兩種辦法，我沒法答應你。」

  陰十九道：「還有一個辦法，你和我結拜，你擁有暗龍，你註定會成為天之驕子，看在這份上，我的勝率就會高很多。」

  我笑著搖頭：「我都不了解你，怎麼跟你結拜？」

  「結拜只是一種形式，我們都獲利不就可以了嗎？」

  我嘆了口氣：「回去睡覺吧。」

  陰十九看著，眼神之中的光慢慢消失，最後被冷漠覆蓋。

  他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我心中嘆息。

  這孩子，似乎並不是那麼容易改造，也許……也許陰山門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那掌門真的有能力，對他的生命予宇欲求嗎？

  過往年代，人類度過了奴隸制，君主制，生命如草芥，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但如今這個年代，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就讓人有些唏噓了。

  從陰十九的身上，我似乎感受到了過往那些年代，命如草芥的人，活的是多麼的累，多麼的卑微。

  走到門口，就見陰十九走進了一個房間。

  那是一個單獨的房子。

  陰十九畢竟是陰山門的人，族長不可能讓他跟自己夫人住在一起。

  關上了房門，我忽然發現，桌子上有一個石頭，上面雕刻著一些東西。

  是他遺落的嗎？

  剛才他激動敲桌子，那時候放在這裡的？

  那石頭很普通，並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謹慎起見，我打開天惠眼，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將石頭拿起來，上面居然刻著一朵花，只是花瓣殘缺，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雕刻完整。

  看著這殘缺的花，我心中若有所觸……

  也許，陰十九就像是這花，他本應該綻放，但人生卻是殘缺的，所以他的美，或許並不能讓人所接受。

  這個孩子……

  承受了他不該承受的壓力。

  我以為自己夠慘，但也許陰十九比我還慘。

  我將石頭攥在手心，躺在床上。

  如果陰山門不復存在，那麼日後，就不會有九十九個候選人被殺的事情了。

  能夠成為候選人，自然都是天資絕艷之輩，可其中卻九成九都要成為陪襯，成為陪葬品，這不免讓人唏噓。

  腦中，響起了柳葉青的聲音：「陰山門的選拔方式還真是夠殘忍的呢。」

  「是啊，也不知道這樣選拔的目的是什麼，只是為了把競爭者全殺了？保持權利的集中？似乎也太殘暴了。」

  「奶奶活著的時候，跟我說過，人性的本質便是貪婪，便是掠奪，我們之所以可以保持高尚，是因為我們的生命沒有受到威脅，我們還能吃飽飯，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