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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醫不了人

2024-10-08 21:07:12 作者: 吳半仙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去的。

  顫抖著手,試探他們的鼻息,我希望,他們還活著。

  但沒有……

  一絲的風都沒有。

  我將小孩抱起,放到了桌子上。

  然後打開他的衣服,看著那巴掌長的巨大傷口,手臂微顫,將藥塗在了上面。

  一道道咒語打出,我想喚醒他,哪怕只是一瞬!

  亦或者……

  我希望他能夠變成殭屍,變成鬼怪,變成……只要能留在這世間的任何東西。

  但沒有。

  他沒有任何反應,我喊不來他的魂魄,他完全無動於衷。

  一個清楚的事實擺在眼前。

  他的魂魄,已經散去了,回到了陰曹地府,亦或是被歹人湮滅了。

  我走到了女人身前。

  顫抖的手,不知道該放在哪。

  不知為何,我的手到了她的臉頰,手指終究是碰觸到了那冰涼的皮膚。

  她死了,和小孩一樣,魂魄已經不再了。

  我甚至不能跟她說最後一句話,見最後一面。

  我……

  我不該如此難過,師父說過,世間萬物都有其歸宿,好壞都是其中一種,所以萬事都要想開,這便是太極。

  我將他們葬了。

  就葬在了那條河邊。

  沒有立墳……

  因為兵荒馬亂的年代,再小的墳包,都有可能被掘了。

  好一會後,我離開了這裡。

  我知道,做這種事的只有一伙人,就是那群土匪。

  土匪的所在,我早有聽說,走了五十里,過了三道山,前方便出現了一道寨子。

  寨子上有人巡崗放哨,手裡拿著的是弓箭。

  我就那麼走了過去。

  「嗨!哪來的!」對方喊。

  我沒有回答,只是抽出了身上的劍。

  這劍並不是木劍,而是上好的鐵劍。

  劍柄有些磨損,原本雕刻的紋路,已經幾乎磨沒了,這是師父給我的劍,劍身因為打磨,也薄瘦了許多。

  將劍舉過肩膀,我身體後仰,猛地將劍扔了出去!

  劍!

  滑過天空,刺入了那人的胸口。

  我看著他從柵欄上落下,落地後,嘴裡還在慘叫,連滾帶爬的,居然還想回去。

  但終究還是倒在地上,聲音越來越小。

  我走了過去,動靜引來了很多人。

  他們看向我,有人拿起了弓箭,對我攻擊!

  我躲過了幾支,但仍有幾支刺入了我的身體。

  我笑了。

  用力的抽出了一支,沖入了人群!

  師父說過,我不是一個好的武學苗子,所以在所有的師兄弟中,我的功夫屬實末尾。

  不過……

  我仍舊殺的天昏地暗。

  我想到了小孩,想到了他說……

  「志勝法師,我今天想吃你采的紅果。」

  我采了,真的采了。

  可惜,他吃不到了。

  我想到了那個女人,那個……

  將我鎖在院子裡的女人。

  她是那麼的溫柔,漂亮,賢惠……

  我喜歡每次回來,她跟我打招呼,等在院子裡。

  我喜歡看她做飯的背影。

  喜歡她給小童講故事!

  喜歡……

  我喜歡她。

  我終於明白,我喜歡的是她,我被鎖住的是心。

  可此時,我的心碎了,眼前只剩下那瀰漫的血色。

  那像是我心裡淌出的血!

  我心裡唯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殺!

  直到……

  直到我看見了面前的一個孩子,他驚恐的看著我,就躲在水缸的角落。

  我的劍懸在他的面前。

  我呆呆的看著他。

  忽然……

  劍斷了,從中間折斷,落進了水缸。

  我將劍舉起,看著那斷口,然後朝著周圍看去。

  漫山遍野,皆是血色,雖然武功墊底,但我還是殺盡了山寨中的人,除了那個孩子。

  噗……

  刺痛在胸口蔓延,我扭頭,就見那孩子將劍刺入了我的後背。

  然後,他鬆開手,怪叫著,瘋也似的跑了。

  我沒有追,我跌坐在地上,面對著周圍的血腥之氣,將自己變成了一個雕塑。

  直到,第二天太陽的升起。

  我跌跌撞撞的起身,忍著痛,拔掉了身上的所有東西。

  那斷劍,被我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一路咳嗽,我離開了這裡,路上抓些草藥塞進嘴裡,放進傷口。

  不知過了多久,我到了一座山上。

  那山好熟悉,原來……是龍虎山。

  上了山,我跪在神相前,久久懺悔,我懺悔自己保人不力,懺悔自己的無能。

  但我唯獨沒有懺悔那些土匪的死。

  「聽說你屠了一個寨子。」

  身後,是熟悉的聲音,是師父的聲音。

  「恩。」我回應。

  「為什麼?」

  「因為她死了,他也死了。」

  「唉……」

  那是一道嘆息。

  「終是動了情啊,今天開始,你就不要下山了,留在山上。」

  我沒說話,起身,對著師父抱拳行禮,便朝著後山走去。

  然後,我就再也沒有下過山。

  春去冬來,寒風換成雨露,雨露變成黃沙,黃沙夾雜風雪。

  一年一年,我都在山上修行。

  聽說,前山有個傳說,說後山之上有個怪人,只會採藥,煉藥,別的什麼都不會,也不跟人說話,但每個去找他治病的人,只要能找到他,他就會給救。

  他的藥很靈,很靈,但他有個毛病,每次給人看病之前,都會問,你是不是土匪。

  這年頭,誰會說自己是土匪呢?

  沒聽過那句話嗎,土匪回家,都會裝成普通人,夜叉走大道,也得披人皮啊!

  一來二去,他有了個外號,叫土匪道長。

  他不喜歡這個外號,但別人叫的,他也沒有辦法。

  又是一年春雨落,萬物復甦就在這一刻。

  我坐在山上,伸手接著春雨,然後,我笑了。

  我起身,將一切藥物都灑在了地上,灑進了草叢。

  「我這一生啊……終究還是醫不好人。」

  我走進了大山,走到了荒無人煙的地方,躲在樹下,看著遠處,就那麼停下了。

  我看著遠處的山,遠處的雲,遠處的一切。

  我的目光所及,儘是她的影子。

  醫人者不自醫,我終究還是醫不好自己。

  「治不好拉……」

  我就一直坐在那裡,看著前方。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前方仍舊滿是她,並且越來越多,越來越近。

  我伸手,手臂顫抖著,但我觸碰不到她。

  心……

  如刀絞,如針扎,如同有人狠狠的捏。

  我臉頰熱了,我呢喃著:「你是不是已經投胎了?我沒有找到你的魂,你過的可好?這天下可不太平,你在哪呢……」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我哭了,哭的稀里嘩啦,一直哭一直哭……

  「你……」

  恍惚間,我看見了一個白衣女子,站在那裡,颯爽英姿,宛若天仙。

  「你是……」

  「柳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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