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可憐可嘆

  「翠翠！」

  王無根大喊，但沒有人回應他。

  他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劉村長等人，茫然的看著王無根，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我大概是想明白了。」

  我走到了王無根跟前：「你懂得魯班術，那枯井裡的機關是你設置的對吧？」

  王無根沒說話。

  「但你設置機關不是為了阻撓村裡的人通過，而是為了阻撓山中的精靈穿過近路，進入村子，所以你一直在守護著村子。」

  劉村長他們臉色動容。

  「呵呵……」

  王無根笑了，他躺在了地上，一邊笑一邊流眼淚。

  「你之前說，我不該來坎村，因為來坎村的第一件事，就是保住了張百順的孩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時候，你已經有了對付山神爺的辦法。」

  「沒錯，你說的沒錯。」

  我繼續道：「你本來想的是，讓山神爺用十二個孩子祭天，然後就能多一些時間，在想辦法趁機滅了山神爺，最起碼也要重創他，讓他短時間內，無法再對付坎村，對吧？」

  「對。」

  「但後來，我又打亂了你的計劃，或者說，是尹翠打亂了你的計劃，尹翠應該看出什麼了，所以主動提出來帶我們進山，這讓你始料未及，並且在這之前，尹翠一定已經進過山了，所以剛剛過了人不過，就上了花轎，你當時一定很慌，所以你回村子，搶走了張百順的孩子，以此來接近山神和尹翠。」

  王無根沒說話，但眼神證明我說的沒錯。

  「當時我們被困仙人嶺下，你應該想過放我們逃離，好給你自己創造機會，但在這之前，我的仙家就提前一步救了我們，這正合你意，你帶著我們躲在石洞內，那說明你對那附近非常熟悉，那應該是你提前準備好的隱匿點，這樣的隱匿點，一定不止一個，你提前把傀儡藏好，然後偷梁換柱，換掉了尹翠。」

  「可惜，當時我上了山，有一次破壞了你的計劃，如果我不在仙人嶺上，你火燒山神爺，最起碼也能夠讓他重傷，那不是一般的傀儡，你在火焰里加了料，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方法，但的確給山神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可惜，當時我在場，山神爺為了說服我，還喚來了很多的動物，讓你的計劃再次夭折，所以你引誘我，將我困在地下，那是你第一次很想殺了我。」

  王無根笑著，眼神猩紅，沒有否認。

  「包括這一次，你本來想拉著尹翠躲在暗處，不再管坎村的生死存亡，如果不是為了我，尹翠可能就不會拼命的擺脫你，從藏身的地方跑出來，所以，你所有的計劃，都因為我的到來，發生了變化，應了你那句，我不應該來，對吧？」

  「對！你就是不應該來！不應該來！」

  王無根狠狠的砸著地面，眼中儘是恨意！

  「吳常，你不應該來坎村！你為什麼要管這裡的閒事！」

  王無根起身，縱身一躍，到了大石上。

  他看著我，看著村民們：「還有你們！」

  他咆哮著：「當年我祖上帶著你們逃難至此，你們埋怨他們，批鬥他們，我無話可說，但我父親在東山失足，你們為何見死不救！」

  我看向了劉村長他們。

  不是說王木匠是見到了木人打燈籠，失足跌進墳墓，所以一病不起，七天後一命嗚呼的嗎？

  這其中，果然還有隱情？

  「可恨，當時我不在家，知道的時候，我父親已經死了，你們明明有機會送他就醫，卻一直耽擱，看著他死在坎村，你們良心安嗎！」

  劉村長等人神色閃躲。

  我心中一沉！

  果然，這劉村長沒說實話，整個村子對於王家的偏見，就像是周圍的大山，一直存在著。

  「什麼木人打燈籠，簡直胡說八道！我們一家都是木匠，沒人比我們更懂木人了，就算是見到木人，我父親也不會嚇的狼狽逃竄。」

  王無根笑了：「呵呵……我們創建了坎村，結果卻被坎村所不容，我父親早就提醒過你們，不要過度的打獵，可你們聽過嗎？為了那一些蠅頭小利，你們竟然對我父親見死不救，你們是故意讓他死的！我們家雖然是地主，但可曾虧待過你們？！」

  我攥了攥拳頭，顯然，王無根說的並沒有錯，從村民的反應就能夠看出一二。

  劉村長開口了：「我承認，過去對你們家是不太公平，但你也差點害死了整個村子，也算扯平了。」

  「扯平？」

  王無根大笑，笑出了眼淚：「你知道山中動物從什麼時候開始入村的嗎？你知道我為了攔住他們，在井內布置了多久的機關嗎？為了守住這個村子，我白天遭受你們的歧視，黑暗中加班加點的修建工事，可最後換來的，卻是你們的詆毀！」

  「不值啊……」

  王無根擦著眼淚，嘴裡一直說著不值。

  「我就該讓山神早點把孩子帶走，那樣翠翠也不用上山，她娘也就不用死了，不值啊！我後悔啊！」

  「我父親不是被嚇死的，他受傷，是因為他上山，去求山神爺，讓山神爺放過村子，可還沒等回村，就摔傷了，你們又置他於不顧，寒了他的心，所以他到死都沒有合上眼睛，你們有罪，整個坎村都有罪！」

  王無根看向了我：「吳常，其實我不恨你，甚至剛才躲著的時候，我還在感謝你，因為你讓我燒死山神爺的計劃失敗，讓他暴怒，圍了村子，這個罪惡的村子，就該消失，就該永墜地獄！」

  我沉默了。

  其實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一個會魯班術的木匠，怎麼會被木人嚇到失足呢？

  只是我不願意去多想，因為想的越多，對坎村的印象就越差。

  這一個連電燈都沒有普及的村子，愚昧和偏見，就像是一座大山，能夠把人壓死，讓人覆滅。

  「哈哈！」

  王無根笑著，眼角卻留下血淚。

  「翠翠好傻，因為你們根本就配不上她的犧牲，你們這群畜生！」

  王無根走下了大石頭，他朝著大山走去。

  「王無根。」我喊道，「不要讓尹翠的付出白費，你如果還想找山神，才是真的辜負了她。」

  王無根身體一僵。

  下一刻，他忽然捂著臉痛哭：「翠翠……」

  我十分動容！

  王無根喜歡尹翠是真的，如今尹翠入了大山，便已經是真正的山神娘娘，也就意味著，他們絕無可能在一起了。

  我從王無根身上，分明看到了一處人間悲劇。

  可憐，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