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玉門關
2024-10-08 18:52:23 作者: 莫問江湖
涼州又有西涼之稱,位於大魏版圖的西北邊陲,其首府是敦煌府。
在敦煌府城外有一片舉世聞名的佛窟,其中佛陀、菩薩、飛天、伽藍、羅漢、尊者、明王、天王、金剛大大小小的雕像有數萬之多。從敦煌府向西一百八十餘里,有一座小方盤城,說起小方盤城,除非西涼本地人士,其他地方的人都很少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提起它的另一個名字,恐怕不知道的人就很少了。
有道是:「青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說得便是此地了。
玉門關,又稱小方盤城,是涼州的咽喉要隘,位於敦煌城西北二百里外的戈壁灘中。關城為正方形,黃土壘就,高三丈,上寬一丈,下寬兩丈的城牆長東西長八丈,南北寬九丈。
在涼州陷落之後,此地也更易主人,成為無道宗的一處據點。倒也談不上抵禦西北方向的拔都汗大軍,更多還是設下關卡,對來往商隊進行收稅。畢竟從中原去往西域各國,玉門關是必經之地。
說起西域各國,用牆頭草來形容更為合適。在中原王朝鼎盛的時候,西域各國就臣服於中原王朝,中原王朝也曾在西域設立西域都護府、安西都護府、北庭都護府,而中原王朝衰弱時,西域各國就臣服於金帳王庭,尊奉金帳汗王。
如今的大魏朝廷,當然談不上「鼎盛」二字,自顧猶然不暇,就連通往西域的涼州都已經丟了,更不用說西域諸國了,所以如今的西域諸國是臣服於金帳王庭。可偏偏因為王庭內亂的緣故,金帳汗國對於西域諸國的掌控力也大為減弱,西域諸國紛紛自行其是,再加上許多金帳貴族為了躲避戰禍而逃入西域,以及因為玉虛鬥劍和玄都紫府現世而從中原來到西域的江湖人士,使得如今的西域愈發魚龍混雜,混亂不堪。
對於中原江湖來說,西域的江湖實在是乏善可陳,宗門唯有真傳宗和金剛宗兩家而已,除此之外,就是草原薩滿教所在的大雪山和道門祖庭所在的崑崙山,在中原還算得上有名。宗門以下的話,就是發源於大雪山的大雪山派,與蜀州的蜀山劍派類似,都是門派中的頂尖大派,實力雄厚,不遜於許多衰弱宗門,只是興盛時間較短,還無法由派升宗。與大雪山派相對應的,在遼東還有一個小雪山派,則是完全依附於遼東的補天宗,其山門位於太白山上,距離大荒北宮相去不遠。
除了兩宗一派,剩下的多是些江湖散人,其中最為聲名顯赫的正是「血刀」寧憶,縱橫西域,屠戮馬賊無數,後來成為西域馬賊共主。當年的寧憶除了「血刀」這個名號之外,還曾與紫府劍仙並列其名,被譽為「東西雙煞」,意思是兩人一個在東邊的齊州、河朔等地,一個在西北、西域等地,都是一等一的煞星,殺人不眨眼。
後來雙方在西北奪刀,同時名動江湖,並先後登上太玄榜,當時有許多江湖人預測,多年之後,兩人必定還有一戰。
只是誰也不曾想到,多年以後,這兩位煞星不僅沒有一戰,反而是雙雙加入了太平宗。一個離開清微宗成了太平宗的宗主,一個離開牝女宗成了太平宗的大客卿,實是江湖上的一大怪事。
就連西域這邊也有所耳聞,許多西域江湖之人紛紛猜測,這個太平宗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宗門,有怎樣的魔力,竟能這般吸引人?雖說每年都會流傳江洋大盜受到真傳宗高僧感化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傳說,但那些江洋大盜與「血刀」這等人物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直到許多中原人士來到西域之後,那些人才恍然大悟,原來太平宗是中原第一等的豪富宗門,說白了就是兩個字,有錢!偏偏西域中人最信得過的就是錢,最看重的也是錢,所以一切都明白了,能讓「血刀」放下屠刀的不是佛祖,而是財神爺。
因為西北多是戈壁草原的緣故,所以狂沙造訪就成了家常便飯,今天又是一場巨大的沙塵暴降臨了玉門關。天色一片昏黃,難分天地的界限,黃沙茫茫,狂風呼嘯,不辨東南西北,不知上下左右。
玉門關中來往的客商紛紛躲進酒肆之中,酒肆早已關了門窗,只聽得密集的沙子打在窗上、牆上、屋頂上的聲音連綿不絕。
直到此時,客商們才不再行色匆匆,花費些銀錢,要上些從秦州運來的好酒,不緊不慢地喝起酒來,在喝酒的閒暇,也會與同伴們,或是熟識的朋友們,閒談一二。反正是老天爺留人,急也是沒用。
玉門關中最大的酒肆名為「春風酒樓」,一看便知道是出自「春風不度玉門關」,掌柜是個女子,看上去在二十六七歲到三十歲的樣子,婦人裝扮,丹鳳眼,柳葉眉,櫻桃口,容貌艷麗,身段婀娜,只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與溫婉如水的江南女子不同,西北的女子總是帶著一股如同戈壁草原的豪放、粗糲、潑辣。
如此漂亮的一個女人,敢於在魚龍混雜的玉門關開酒肆,還是最大的酒肆,自然有不俗的本事,所以來往的客人雖然或明或暗地打量著這位掌柜,過一過眼癮,但頂多是調笑兩句,說些葷笑話,沒有人敢動手動腳的。
此時這位女掌柜正在櫃檯後低頭記帳,將算盤打得噼啪亂響。
客棧的大門被夥計打開一線縫隙,兩名客人從這一線縫隙中擠了進來,夥計又飛快地關上了門,用一根橫木架在門上,防止被沙暴吹開,饒是如此,大堂里還是進了不少風沙,引得一陣謾罵。
進來的兩人都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倒不是為了遮擋面容,而是為了防風沙。看身形,應該是一男一女。
男子來到櫃檯前,用純正的大魏官話問道:「掌柜的,最近生意如何?」
女掌柜的眼睛盯著帳冊,惜字如金道:「還好。」
男子又問道:「住宿一天的價錢是多少?」
女掌柜道:「客官若是住店,加上一日三餐,只要二兩銀子,酒錢另算。」
「二兩銀子?」男子稍稍加重了語氣,「太貴了吧?」
女掌柜仍是沒有抬頭的意思,語氣不帶絲毫起伏道:「價錢歷來如此,客官若是嫌貴,可以不住,本店從不強求。」
男子覺得這些話有些耳熟,似乎曾經在哪裡聽過,於是打量了下這位女掌柜,問道:「掌柜是哪裡人士?總不會是蘆州人士吧?」
女掌柜終於抬起頭來,有些不耐煩,「想要套近乎?就算我們是斬雞頭的八拜之交,食宿的銀子也是半文不能少。另外,我提醒你一句,這沙暴只怕一時半刻停不下來,你若是不住,可以去外面吃沙子。」
便在這時,站在男子身旁的女子柔柔開口道:「不貴,二兩就二兩。」
酒肆,也可以稱之為客棧的大堂內,不多不少,剛好擺著二十張桌子,全都坐滿了人,有悶聲喝酒的,也有高談闊論的,好不熱鬧。
這些客人大多是客商打扮,不過也不乏馬賊。其實無論是客商,還是馬賊,都不是善類,便是客商,進到渺無人煙的大戈壁後,黑吃黑也是尋常。
在聽到這個女子聲音之後,許多雙眼睛都循聲望了過來,落在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身上,毫不掩飾自己的慾念。畢竟嗓音這麼好聽的女子,相貌應該不會太差才是。
女掌柜復而低下頭去,拿過一本厚厚的冊子翻看了下,「算你們走運,只剩下一間房了。」
男子道:「只剩下一間房還算走運?」
女掌柜淡淡道:「你們來得再晚一些,就連這一間房也沒有。」
女子已經取出了一枚太平錢,不過沒有全都給女掌柜的意思,而是用自己的指甲將這枚太平錢從中分成兩半,一半放在櫃檯上,另一半隨手一丟。
下一刻,一個目光最是肆無忌憚的大汗慘嚎一聲,額頭上正鑲嵌著那半枚太平錢。
女子的聲音還是柔柔弱弱,「下次可就是打你的眼睛了。」
許多客人立時知道這對男女不是尋常人,馬上收回了視線,那名大漢的同伴卻是霍然起身,就要拔刀。
掌柜饒有興趣地看了女子一眼,語氣還是淡然無波,「要打去外面打,想要在客棧里打,也可以,不過得加錢。要是打壞了我那金絲檀木的桌椅,要按照市價的十倍賠償。」
楠、樟、梓、桐被譽為四大名木,其中以楠木居首,金絲楠木又在楠木中居首,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說是寸木寸金也不為過。十倍賠償的銀錢足夠買下幾個客棧了。
女子看了眼和金絲楠木半點也不沾邊的破舊桌椅,笑道:「若是壞了桌椅,我百倍賠償。」
話音落下,她又將一串太平錢丟在櫃檯上,同時不見她如何動作。大漢的幾名同伴都悶哼一聲,軟軟倒地,竟是沒有半點還手之力。只剩下一個捂著額頭的大漢不知該進該退,惶然無措。
女子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正打算點他一指,就聽與她同行的男子說道:「好了,不要鬧了。」
女子立刻收起手指,乖巧道:「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