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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他願讓她站在自己的功耀之上

2024-10-08 20:57:29 作者: 五貫錢
  無人可知的深夜裡,南風站在南侯府門前守了一宿。

  夜色深遠幽寂,人聲笑語宛如冷風順耳而過,毫不留痕。

  那一刻,他甚至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往無數個站在暗處兀自忍耐的深夜,看到了那個小心翼翼又狼狽不堪地把卑微和不堪都深藏在骨髓深處的自己。

  天色將明,南風趕在被人發現之前挪動早已僵硬的雙腳朝著遠處離去。

  與此同時,侯府書房內。

  南侯把手中的書放下,淡聲說:「走了?」

  站在下首的人輕聲說:「守了一宿,天色將明時剛離開。」

  南侯說不出什麼滋味地嘆了一聲,無奈道:「痴兒。」

  世人皆說願得情深,可情太深了,又算是什麼呢?

  來回話的人是跟了南侯一輩子的心腹,也是親眼見著南歌離長大的,想到過往之事以及南歌離受的苦,忍不住說:「要是當年您同意了,說不定就不會是今日之景了。」

  這樣的話換了誰估計都不敢說,怕犯了南侯的忌諱。

  可這人說了,南侯瞧著也不生氣。

  他自嘲的笑笑,苦澀道:「你以為,歌兒與他不成正果,當真是我阻攔之嫌?」

  「歌兒傲,南風又何嘗不傲?」

  「若是南風真的剛邁出那一步,他敢站在我面前說寧死也要把歌兒娶回家,你真的以為我能攔得住?」

  他放任南歌離帶著南風在外遊歷多年,睜眼裝瞎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嘴上雖是沒明說,可心裡早已默認。

  可實際上呢?

  這兩人朝夕相處,生死互依,最後卻還是不越雷池的主僕。

  不是南歌離不想,是南風覺得自己不配。

  南歌離於他而言是九天月祇上神,他願意用命去護著她腳下不染塵埃,卻始終不肯再往前走上半步。

  這樣的情,豈是南侯能阻攔的?

  又怎是他能阻攔的?

  南侯難掩頹然地閉上眼,苦澀道:「若非如此,我怎會狠下心讓南風去軍中歷練?」

  「萬幸,他到底是沒辜負我的期望。」

  只是南侯也沒想到,哪怕是立了功成了朝中新貴的將軍,南風在面對南歌離時,仍是多年前的舊樣。

  南侯有些頭疼地摁著眉心吸了口氣,忍著煩躁說:「你去告訴南風,要麼光明正大上門來求娶,要麼就給我立即去死。」

  「我忍他多年,至此是徹底忍不下去了。」

  「要是不想無窮無盡地耽擱我女兒,那就早些死個乾淨才算是好,這麼不清不楚地拉扯著,他什麼意思?」

  「死了他一個,我女兒照樣好得很!」

  來人滿臉不可說的悻悻低聲應了不敢接話。

  南侯擺手示意他出去,忍了半晌到底是沒忍住,抓起桌上的書朝著地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南侯的話很快就傳到了南風耳中。

  見他沉默良久,來傳話的人禁不住苦笑著嘆了一聲。

  「南將軍。」

  「您自小在侯府中長大,多少是能猜到幾分侯爺的心意,您之前遠在邊疆不能回來,那也就罷了,可如今都已經回來了,您總要為來日做幾分打算,否則這……」

  「這日子長了,算怎麼回事兒呢?」

  南歌離身份尊貴,無人敢在明面上取笑奚落。

  可背地裡呢?

  這滿盛京城的權貴之家,誰不暗中嘲諷南歌離老而不嫁?

  看不慣南歌離的,誰不曾在暗地裡奚落過她苦守無果?

  以前是實在沒了法子只能如此,可眼下既然是有了改變之策,那就不當繼續如此了。

  南風不知想到什麼,側臉緊繃成一條銳利的線,艱難地咽下一口氣啞聲說:「你說的我知道了,但是我現在不能去南侯府,也不能去見她。」

  「現在還不是時候。」

  來人苦口婆心地說了半天,見南風還是固執得像塊臭石頭,面上控制不住地帶出了幾分焦急。

  「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說不是時候?」

  「南將軍,那可不是旁人,是咱們侯府中千尊萬貴的嫡出小姐!侯府的人不是拿來給你作踐的,你……」

  「正是因為我知道她尊貴,才更不能輕賤她!」

  「那是我雙手捧著奉在心尖上的人,我怎麼能讓她再多受半點委屈?!」

  老好人南風難得動了真怒,一言呵得來人吶吶沒了聲兒,挫敗地用手搓了搓臉,沉悶到了極致的嗓音從指縫中傾瀉而出。

  「我知道侯爺的意思。」

  「但是她為我受的非議委屈已經夠多了,此事我另有打算,你回去之後只管轉告侯爺,我用命去掙的前程,不是為了自己,我……」

  「半個月後,我定能給她個交待。」

  南風這人生來就軸,骨子裡的執拗讓人怎麼都看不透。

  見實在是勸不動,來人只能是一搖三嘆地轉身走了出去。

  親自把人送到門口,南風也沒回去。

  他徑直朝著宮門而去。

  薛城難得入一次盛京,正帶著周安等人在外頭閒晃,偶然在人群中見著南風,快步蹦過去攬住南風的肩膀,嘿了一聲說:「你這是要去哪兒?」

  南風扒拉開他的爪子,悶聲說:「入宮。」

  薛城的眉毛揚了起來。

  「入宮?」

  「可咱們不是昨日才出宮嗎?」

  「昨日是公事兒,今日是為私情。」

  南風說得簡潔,薛城愣了愣瞬間恍然。

  皇上封賞的聖旨傳到懷北時,曾在聖旨中許諾,可給南風一個求恩典的機會。

  當時他還不解其意,不太懂皇上為何特地點明這個,可自打昨日見了南歌離後,他心裡也大致有了幾分數。

  他撣了撣指尖上不存在的灰,不顧南風的抗拒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說:「哪怕是有了皇上的賜婚,想娶南侯府的掌上明珠,怎麼也得拿出些誠意來。」

  「皇上賞了不少珍寶,我孤家寡人的拿著也沒用,一會兒我就讓人都給你送過去,你添到聘禮里,回頭一道送到南侯府去。」

  南侯府家大業大,根基頗深。

  自然不缺世俗的金銀之物。

  可不缺是一回事,該有的禮數卻不能少。

  畢竟哪怕南風如今是新貴將軍,他的身份跟南歌離相比,還是差了鴻溝的。

  薛城一心想著給南風長臉,可誰知南風聽了卻不大在意。

  他淡淡地說:「不用聘禮。」

  薛城咂舌:「不下聘你就想娶南侯的掌上明珠?你想被南侯用一根麻繩吊死在城牆上嗎?」

  南風不欲多說,用拳頭在薛城的肩上碰了一下,真心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但是這事兒我另有盤算,回頭事成了再跟你說。」

  薛城滿臉狐疑地看著南風走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眨了眨眼,奇道:「這人到底怎麼想的?」

  南風沒聽到身後之人的嘀咕,經通稟後入了宮,恭恭敬敬地對著皇上下跪而拜。

  皇上幼時常常出入南侯府上,對南風和南歌離之間的糾葛也很熟悉,見他來了,露出個不出所料的淺笑,慢條斯理地說:「南將軍今日前來,可是為求恩典而來?」

  南風露出個笑,說:「皇上慧眼。」

  「微臣今日前來,的確是想求皇上賞個恩典。」

  賜婚的聖旨是早就寫好了的,皇上剛想讓人拿出來,結果就聽到南風說:「皇上,微臣想求您,賞臣下入贅。」

  皇上聞聲微怔。

  「你說什麼?」

  想了許久的話終於說出口,南風常年缺乏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輕聲說:「微臣自知出身淺薄,又無大才,不敢奢望將那人娶入家門,可又實在是放不下心中奢望,索性就大著膽子想求皇上能開恩給個機會。」

  「我自請入贅南家,生死皆為南家僕。」

  皇上當真是沒想到南風會這麼說。

  以時下世人的目光而看,入贅與嫁娶可不是一類的事兒。

  入贅女家的男子,不管是地位還是尊卑,都要比女方弱上許多。

  別說南風現在已是正兒八經的將軍,哪怕是窮苦人家的男子,那也沒有誰會願意入贅的。

  南風以將軍之身自請入贅南家門,可當真是開朝以來的第一人。

  皇上驚愕一瞬忍不住皺眉,好笑道:「既然是想好了入贅南家,那為何多年前不說?」

  「非要等到現在功成名就了才開口?」

  兜來轉去的還是入了南家門,這跟之前相比,區別在哪兒?

  苦苦折騰的這麼些年,又到底是圖的什麼?

  南風聞言微頓,少頃臉上的笑愈發濃厚,就連聲音都添了幾分不可說的溫柔。

  他說:「微臣之前身份微薄,哪怕是入贅,旁人只怕也有不少非議,少不得要對那人有非議,可眼下微臣終於博得一線功名,再招婿入贅,旁人或許就不會多說了。」

  皇上眼中恍然一閃,心中瞬間明悟。

  南風以侍衛之身入贅,別人見了只會說南歌離眼光差,竟能看得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侍衛。

  可現在不同了。

  他是朝中新貴,是前程不可限量的皇上近臣武將。

  家中根基雖是薄弱,可放在盛京城中,那也不缺有動了心思想與他結親的權貴人家。

  他願以這樣的身份入贅,不求別的。

  只為全了南歌離的尊貴。

  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那人一直都在他的心尖之上。

  他拆了自己的榮耀,折了自己的功績,在地上鋪就一條不沾纖塵的路,心甘情願地讓南歌離將自己的一切都踩在腳下。

  多年前身無寸功之時,他願用命護著她。

  如今功成名就了,他願讓她站在自己的功耀之上。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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