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算心為謀
2024-10-08 20:57:29 作者: 五貫錢
葉清河一臉不錯地盯著林明晰,像是生怕錯過林明晰的任何表情。
可林明晰的臉上,從頭到尾就沒出現過任何他期待的神色。
他略帶譏誚地看向葉清河幽深的眼,戲謔道:「你猜這個作何?」
「世人皆知南家傾覆已久,我一個農家出的泥腿子書生,能在這樣的漩渦中做什麼?」
林明晰似笑非笑地摩挲著茶杯的邊緣,玩味道:「再者說,你猜對了能如何?」
「猜錯了又能怎樣?」
「你別忘了,我今日前來,並非要聽你說無端猜測的。」
林明晰說得字字無用。
葉清河聽了卻不覺失望。
林明晰看似純耿,可性子最是涼薄清醒。
他會如此回答,並不令人意外。
葉清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輕笑道:「只是多年困擾不解,才有此一問罷了,你若是不想說,也可不說。」
「左右我並非真的那麼想知道答案。」
林明晰無意聽他多說無用之話,指尖微微握緊了茶盞,淡聲道:「你今日約我前來,可是答應了我的提議?」
葉清河聞言眼底生笑,輕聲道:「答應在南家舊案徹查時幫助翻案,說當年是受閆修所迫不得不做了偽證,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林明晰淡淡抬眉。
「什麼條件?」
「很簡單。」
「我要南家老大人在皇上跟前為我求情,放我外派。」
葉清河娶了端陽郡主,在盛京城中相當於前程盡失。
往後說不定還要處處受端王鉗制。
他若是想徹底掙脫這幅牢籠,唯一的出路就是外派。
哪怕是外派為一個普通的府衙狀師,一個不起眼的無名小卒。
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就可再覓良機重新翻盤。
他能想到的,林明晰自然也能想到。
林明晰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嘴角抽動。
他看葉清河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個瘋子。
語調冰冷微妙。
「你似乎忘了,南家老大人早已仙逝,只怕是為你求不了這份情了。」
葉清河笑得肩膀聳動,口吻玩味。
「你這話哄得了別人,卻哄不了我。」
「南正奇一定還活著,而且人就在盛京附近,若非如此,閆修何必大費周章,讓順天府的人去京郊鬧了這麼一出,還好巧不巧地被你逮住機會咬了一口?」
「南家一旦翻案,以南正奇昔日榮耀想重現當年恩寵並非難事,皇寵加身的南大人,為我一個微末卒子求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兒,你何必拒絕得如此爽快?」
葉清河端起茶壺往林明晰的茶杯中添滿了茶,笑道:「你能不惜與閆修作對,遮掩南正奇蹤跡,又能想方設法地讓我出面推翻當年偽證,想來與南正奇關係定然不淺,既如此,幫我表達一個小小的心愿又能如何呢?」
「你想的都很好,可我若是不應呢?」
林明晰將手邊茶杯徑直推開,漠然道:「你的確是將人心九竅算計了個清清楚楚,可你真的以為,沒有你,南家的案子就翻不了嗎?」
葉清河盯著茶杯默然不言。
林明晰無聲譏笑。
「葉清河,你這人哪兒都好,可就是過分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南家翻案是必然的事兒。
就算沒有葉清河,缺的也只是時間。
林明晰找到葉清河,只是想讓事情的進展快些。
可並非缺一不可。
話已至此,多言無益。
林明晰難言一嘆,起身道:「話不投機半句多,想來我與你沒什麼好說的了,告辭。」
「站住。」
葉清河出聲阻住林明晰的腳步,冷聲道:「可我若是說,我能提供閆修豢養私兵,密謀造反的證據,來助你一舉將閆修拉下神壇,如此,你也不願考慮我說的事兒嗎?」
林明晰難掩詫異地回頭看了葉清河一眼。
眼底滿是不可置信的驚訝。
豢養私兵,密謀造反,這幾個字看似輕飄飄的,可落在實處,絕對是能讓閆修舉家覆滅的重錘。
這樣的話林明晰本不該輕易相信。
可這樣的事兒閆修之前是做過的。
只是他抽身太快,又有替死鬼前赴後繼地頂罪而亡。
這才錯過了讓他赴死的機會。
如今類比同行,似乎也不會那麼讓人意外。
林明晰斂去眼中異色,冷聲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葉清河嗨了一聲,笑得灑脫。
「我都到如今這種地步了,何苦編謊騙你?」
葉清河用手指沾水在石桌上寫了幾個字,敲了敲桌面,輕聲道:「這股私兵就在盛京,而且我還知道具體位置和大致數目。」
「我的提議你也不必著急拒絕,因為這是我用來跟南正奇做交易的籌碼,你只管回去將我的話轉告給他就可,他若是答應了,我就立馬將知道的都告訴他,若是不應也可,總之我拿著這麼個籌碼,也不愁找不到合作之人,你說呢?」
林明晰今日本意是來與葉清河談判。
可話開至今,葉清河處處掌握先機,三言兩語間就徹底讓他陷入被動。
林明晰在心裡暗惱自己的大意,卻又很難說出直白的拒絕。
若葉清河所言為真,這樣的誘惑,就算是南正奇只怕也難以推拒。
似是看出林明晰心中不可言說的掙扎,葉清河輕聲一笑。
他慢悠悠道:「林明晰啊林明晰,你這人什麼都好,唯獨不好的一點就是太過將心中那點兒念想當回事兒,這世間哪兒有什麼非黑即白的事兒呢?」
「只要有利可圖,那便都是可為之事,情如此,義如此,世間往回之利皆是如此。」
「你何必小瞧了人心,高估了本性?」
「南正奇與閆修有弒家之仇,為報此仇,南正奇不會拒絕我的要求的,你且放心去傳話吧。」
看葉清河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林明晰心底不知為何生出了一種可笑的蒼涼之感。
他低笑道:「你自詡算心為謀,的確老道厲害,可人活在世,總是要有點兒不需算計的堅持的。」
「有些東西,也不是你能靠著算計如願的。」
葉清河不知想到什麼神色微變。
林明晰裝作不知的樣子,垂眸遮住眼中複雜,波瀾不驚地說:「你所說我自會轉述,至於是否能如你所願,那就且看你是否算對了人心了。」
林明晰說完轉身要走。
葉清河卻道:「在我看來,你除了那點兒文采,處處皆是不如我。」
「多年轉瞬我至今都想不明白,當年盛京之變,為何被選擇的都是這樣無用的你呢?」
林明晰背對著葉清河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從字裡行間聽出他心中不曾言說的寸寸不甘。
「你說,當年南正奇選擇帶走的人是我,今日你我之境是否就會大不相同了?」
林明晰頓了頓,回頭看向葉清河充斥著陰暗的眉眼,控制不住地輕聲一笑。
他說:「當年我給過你選擇的機會。」
在閆修拋出橄欖枝時,在閆修試圖控制他們時。
不管是蘇沅,還是林明晰,都不曾想過拋下葉清河獨自離去。
可葉清河的選擇是昧著良心留下。
林明晰回想當年之事眼中浮現出點點譏諷,輕聲道:「真的是我們放棄了你嗎?」
「當年桌案上的那方硯台,可曾讓你迷了雙眼?」
葉清河聞言瞬間怒從眼出。
搭在膝蓋上的手背爆起無數青筋。
林明晰無聲而笑。
「你盟心自利,得勢時耀武揚威,失勢時怨天尤人,咎由自取的惡果自當領受,何苦怨尤他人?」
「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