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兩家會面

  傍晚，鎮政府家屬院，季家的門再次被敲響，有客上門了。

  才關上家門，隔壁聽到動靜的鄰居就疑惑地皺了皺眉，這個往日鳥都不上門的季家這兩天怎麼這麼多客人來？

  季家，季母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秦英，激動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秦英同樣激動，她抖著聲音叫出了那個年少時的稱呼，「秋秋姐。」

  季母聽見這顫抖的一聲，心都快碎了，她忍不住將秦英抱緊，閉上眼，默默流淚，上一次見著還是小姑娘的英英，如今早已結婚生子，臉上爬上了歲月的痕跡。

  但就是只看她這麼一眼，都能將她拉回往日的回憶里去。

  「英英，英英。」季母也不停地喚著她的名字，兩個昔日的姐妹哭作一團。

  「好了好了，別哭了，這是喜事兒。」季父拍著季母的肩安撫道，他的眼角也有淚光閃過。

  「媳婦，別哭了，眼睛都要哭壞了。」蘇愛民擔憂道，從知道這事兒開始，秦英的眼淚就沒怎麼停過，現在眼睛腫得跟個核桃一樣。

  好半天，兩個女人才控制住情緒，坐下來慢慢說話，季越和蘇清雲默默坐得遠了些，將空間留給他們。

  「愛民是吧？」季父先跟蘇愛民打招呼，「這些年可都虧了你們照顧英英了，要是老師他們知道，看見英英現在過得這麼幸福，也會放心的。」

  季母臉上帶著和善的笑意，「確實是多虧了你們。」

  她不是不知道，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兒在那個年代，想要安身立命有多不容易，英英跟家裡人分離這麼多年是不幸的，但有丈夫這麼疼愛她，還生了一個聰明可愛的女兒，她又是幸運的。

  「季大哥，秋姐，我是秦英的愛人，我照顧她自然是應該的。」蘇愛民笑得憨厚。

  昨晚上，他已經聽秦英講了很多他們過去的事情，自然知道季家人跟秦家的熟稔程度，態度自然很好。

  「秋秋姐，你快跟我說說我爸媽他們的情況。」秦英迫不及待地問道。

  她昨晚一夜未睡，想著父母在心神那邊的狀況，心裡始終還是懸著的。

  「你別急。」季母笑容溫柔，「老師和師公他們在新省那邊過得還算可以，雖然跟以往在京城的日子是天差地別，但也還算是過得去，因為一些事兒，他們被分配到了那邊的農場進行勞動改造，但是因為老師之前是大學老師的緣故，那邊的人還算是尊重知識分子，就讓她去了農場的小學當老師。」

  「至於師公。」說到這裡，季母嘆了口氣，秦英的心一下吊了起來。

  她急道：「秋秋姐，我爸怎麼樣了？」

  「師公沒事兒，只是他的脾氣你也知道，本來就倔，帶了一輩子的兵結果臨了了被弄到那種地方去帶民兵，他心裡怎麼會好受？索性根本就沒去帶民兵，整日跟著其他進行勞動改造的人做農活，老師也勸不了他。」

  「但兩個人的日子過得還行，那邊的人看著他們一個是老師，一個是打過仗的老英雄，對他們都很敬重。」

  「我們也是之前有個熟人到了那邊，看到了老師他們，我們才聯繫上。」

  季母一五一十把兩人的信息到來，秦英聽見兩人過得還算好，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鬆懈下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秦英重複了兩遍這句話，一臉慶幸。

  「上次收到老師的信，還讓我們留意一下你的消息呢。」季母笑著道，「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碰上了，這還得多謝兩個孩子。」

  突然被提到的季越和蘇清雲都默契地低頭，看了一眼季越手上的傷，果然有時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秋秋姐。」秦英面色有點猶豫，但還是問了出來，「你知道我父母他們是因為什麼才被分到了新省那邊嗎？」

  新省那邊在華國的邊緣，氣候環境相較於內陸都比較惡劣，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被送到那邊去？

  「這……」秦英的問題讓季母面色有點為難，她看了自己愛人一眼。

  季父點點頭，道：「說吧，也沒什麼不能說的，英英遲早也會知道。」

  秦英看著兩人的神情，皺眉，「秋秋姐，裕哥，到底是什麼事兒？」

  「唉。」季母還沒開始說，便嘆了口氣，「你也知道，以老師和師公的為人，他們是斷不可能做出什麼錯事的，他們不過是因為太過信任身邊人了，才遭了背叛，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秋秋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秦英一聽家賊兩個字，臉色立馬變了。

  季母看了一眼她的臉色，說出了一個名字，「英英，你還記得盧成嗎？

  「盧成？我當然記得。」秦英猛地瞪大眼，「秋秋姐，你不會告訴我是盧成吧？他可是我爸最信任的部下，不，不可能！」

  盧成是她爸秦衛國一手提拔上來的部下，說是他的左膀右臂都不為過，於他有大恩，他爸還一直把他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看待，有的時候對他好得連她都嫉妒。

  盧成也爭氣，即使是有她父親的提拔，依然為人努力上進，做事面面俱到，身邊人都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她父親對盧成到底有多看重呢？甚至在以前有想過讓自己跟他結婚，成為他爸的女婿，做名正言順的一家人。

  這樣深厚的關係，該怎麼讓秦英相信盧成會背叛她爸？

  她搖著腦袋，拒絕相信這件事。

  季母面露不忍，她也是知道盧成跟秦家的關係的，當初出事的時候，要不是她們家季裕去調查了一番，誰也不會想到是盧成在背後動的手腳。

  「他到底做了什麼？」秦英突然問道，「我父母為人小心謹慎，即使盧成想要做什麼，也要有個理由師出有名吧？」

  「他當然有理由了。」季母冷笑一聲，「還記得你們家隔壁那個黃奶奶嗎？」

  「當然記得。」秦英目露疑惑，這事兒跟黃奶奶有什麼關係？

  「黃奶奶跟我們家關係一直不錯，她一個人住，兒子犧牲了，老伴也去世了，我父母都很照顧她，我父母的事兒跟黃奶奶有什麼關係嗎？」

  「這事兒說來也是無妄之災。」季母又嘆了一口氣，「那個黃奶奶其實還有一個女兒，早年間出了國，還嫁給了一個外國軍官，很多年沒有回來過，黃奶奶都當這女兒不在了，不知怎麼的，她那女兒突然聯繫了黃奶奶，這事兒被別人知道了，捅了出去，你也知道，那個敏感的時期，這種跟國外有糾葛的會是什麼下場。」

  「黃奶奶年事已高，怎麼受得起折磨？你父母於心不忍，找人想辦法把她弄了出來，可沒有多久，上面就收到了一封舉報信，說你父親濫用職權，最嚴重的是上面說你父親跟國外勢力有牽扯，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根本受不住，還是你父親的老戰友出面求了情，才會被分到新省那邊的農場去帶民兵，不然……」

  季母話沒有說完，但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和有可能會帶來的可怕後果，這種舉報理由，這種處理結果，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舉報的人，就是盧成。」季母咬牙切齒道，顯然是對這個人厭惡至極。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秦英顫著聲音道，依舊不敢相信。

  季母沉默，季父卻輕輕一笑，嘲諷至極，「權勢動人心啊，那些年盧成升得太快，你父親為了不讓別人詬病他是靠後台才走到這一步，一直讓他穩紮穩打，走好每一步，事出之前，上面詢問你父親推薦一個組織部部長的人選上去，你父親思索良久，最終還是沒有偏頗地推薦了另一個人，盧成估計就是在那個時候懷恨在心的，他把你父親當成了前進路上的絆腳石，自然會不遺餘力地除去。」

  蘇清雲不由地瞪大了眼，讓她姥爺推薦組織部部長的人選？她姥爺以前到底是什麼級別？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秦英一臉恍惚地喃喃自語，蘇愛民攬著她的肩，無聲地安撫。

  「人心，總是難測的。」季父說這話的語氣很複雜，顯然也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季越心裡冷笑了一聲，要不說他們家和秦家有緣分呢，秦爺爺被部下舉報，他爸被自己親兄弟陷害，他們都是被身邊最親近的人背刺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見氣氛太過沉重，季母打住這個話題，「現在當務之急是聯繫老師他們。」

  「對。」秦英努力打起精神，勉強笑了笑，「我打算給我爸媽寫信，再寄些東西過去。」

  「可以，我相信老師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季母摸摸她的臉，依舊當她是個小女孩兒的那樣。

  說完這些之後，蘇家一家三口在季家吃了飯就回去了。

  沒過幾日，秦英就將寫好的信和收拾好的東西一股腦地按照季母給的地址寄了過去，除了各種錢票日用品之外，還有一張照片。

  還是蘇清雲提醒的這事兒，姥姥姥爺那麼久沒見過他們，寄一張照片過去，讓他們看看她們這一家三口，肯定會更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