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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和親

2024-10-08 14:10:06 作者: 救救小羊
  聞言,眼見著太后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冰冷下去,她撐起身子靠著床邊,霎時間,無數失望如潮水般湧來,令她眼眶中盈滿淚水。

  「哀家養的好女兒啊……」太后怔目看著永嘉,無奈地搖著頭。

  不知過了多久,太后緩緩道:「永嘉,哀家庇護了你這些年,錦衣玉食一樣不差,自以為待你不薄。」

  說著,她嘆了口氣,「擇婿大可由你心意,但從今往後,哀家與你,也莫要再談母女之情。」

  此言一出,永嘉腦海中像一聲驚雷炸響。她臉上唬得改了樣子,嘴巴愣怔地張著,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母后您、您為何如此……」霎時間,滾滾真心實意的熱淚順著她精緻的臉頰淌下。

  太后不願再言,差人將永嘉請出去,直到雙足已在門檻外面,永嘉才渾身哆嗦了一下,全然回過神來。

  她這麼多想不明白,從小到大,太后都對她十分寵愛,可如今,她不過是為自己的未來考慮,為何太后卻如此絕情?

  遠遠的看見蘇新柔的身影,見永嘉如此快便出來,蘇新柔似乎並不感到驚訝,平靜地掃了她一眼,隨即推門走進去。

  一瞬間,永嘉恍然大悟。

  定是這蘇新柔對她懷恨在心,表面裝腔作勢討好太后,背地裡胡言亂語,離間她們母女二人,如今太后才會如此不待見她,甚至連母女情分都不顧了。

  想到這,一股劇烈的恨意自永嘉的心底騰升而起,她望著蘇新柔離去的背影,氣惱得渾身顫抖。

  既是蘇新柔無恥,便也莫怪她無義,她又憤怒地瞪了蘇新柔一眼,隨即大踏步離去。

  養心殿內,魏景已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最後一天的時限已逼近,若再掏不出銀子來,恐怕邊疆的城池便保不住,甚至其中民眾將會慘死於野蠻的西域人的屠刀之下,屆時民心動盪,恐怕齊國頹敗之勢再難挽回。

  「皇上,永嘉公主求見。」小福子前來通傳。

  魏景甚是不悅,毫不猶豫打發她退下:「什麼時候了,她還來煩朕!」

  小福子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永嘉公主說,她有應對西域大軍之策,因此奴才才自作主張,將她留了下來。」

  「此話當真?」魏景猛地來了精神,雖是不可置信,但如今狀況下,也只得病急亂投醫:「快喚她進來。」

  永嘉知曉魏景耐心不多,因此幾乎不曾寒暄,行了禮,便開門見山道:「稟皇兄,臣妹之策,是為和親。」

  「和親?」魏景有些驚訝,問道:「永嘉何出此言啊?」

  「西域胡人性情野蠻,那首領支巴頓頓臣妹也曾見過,是個急色之人。」永嘉眼神中閃過一絲陰暗,隨即道:「皇兄雖無女兒,可父皇子嗣繁盛,幾位公主之中,那頌寧公主不僅容貌美麗,又是當今太后親生女兒,其身份尊貴,足以堵住西域眾人的嘴。」

  看著魏景逐漸陷入深思,永嘉更是得意,趁熱打鐵道:「皇兄將她送去和親,即便難以平息戰事,但緩一時之急,也未嘗不可。」

  聽了永嘉的話,魏景果然猶豫起來。

  永嘉與蘇新柔素來不和,他心裡是清楚的,但哪怕永嘉是懷著個人恩怨提出此建議,仔細想來,也不失為一個良策。

  蘇新柔不過是一個與他空有血緣、毫無情分的公主,平白養在宮中還不如有些實效作用。

  支巴頓頓此人雖急色,卻並不愚蠢,將蘇新柔送到西域去,無非是死馬當活馬醫,大概率徒勞無功,可一旦真走了運,蘇新柔真被那支巴頓頓瞧上,能用來換那數千萬兩白銀,換齊國數年國運平安,實在是無比划算的買賣。

  「永嘉此策,令朕心甚慰。」魏景寬厚地朝她笑了笑,伸手招呼小福子取紙筆來擬旨。

  太后一場大病來的急,永嘉走後,她又陷入了昏沉之中,全然不知自己女兒的命運這般輕易被魏景玩弄於股掌之間。

  時間緊迫,蘇新柔方踏出萬壽宮,便立刻有養心殿那畔來的太監將她團團圍住,聽完宣召,她滿臉是不可置信,怔在原地。

  「頌寧公主,接旨吧。」小福子不耐地催促道。見蘇新柔還愣著,徑直將聖旨放入她手中,轉身欲走。

  忽然,小福子的袖子被蘇新柔拉住。她眼中隱隱閃爍著淚光,問道:「何時出發?」

  「明日一早,」小福子癟了癟嘴,答道。

  同樣是奴才的出身,他曾經同宮中無數下人一般,十分羨慕過蘇新柔的身世,可如今一見,事到臨頭,他們這些人,還是擺脫不了被獻出去擋災的命運。

  小福子心裡興許懷著些許惻隱,扭過頭去:「頌寧公主今晚好生休息。」

  蘇新柔站在原地,雙手持著明黃色的聖旨,寒風掃過地面,她愣了好一會兒,身上泛起絲絲寒意。

  不知不覺間,她似乎憑著慣性,走到鳳棲宮門前,喚道:「姐姐。」

  聽她來了,周旖錦很快迎了出來,卻看見蘇新柔泛紅的眼眶和其中星星點點的淚光。

  縱是周旖錦素來冷靜,此刻也忽然有些無措,半摟著蘇新柔進來,撫著她的發,輕聲問道:「阿柔,怎麼了?」

  蘇新柔強撐著情緒,隨周旖錦走入房內,終於憋不住,眼淚「唰」地流淌下來,倒在周旖錦懷中,斷斷續續抽噎著。

  周旖錦接過她手中的聖旨,掃了兩眼,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當真是卑劣無恥!」她按捺不住,將那聖旨往桌上一摔,怒罵道。

  短暫的憤怒,她已冷靜下來,一邊拍著蘇新柔的背哄她,一邊盤算道:「你切莫留在宮裡,今晚便走,本宮派人幫你掩護,明日一早他們再尋你時,定然是追不上。」

  說著,她立刻在抽屜內翻找,從最底下的暗格中抽出早準備好的地契和輿圖。這些她曾為自己逃跑準備的路線手段,想不到竟在蘇新柔身上派上了用場。

  蘇新柔看著她擺了半個桌的東西,驚訝得眼淚都收了回去。

  「姐姐怎會準備這些東西?」她疑惑問道。

  周旖錦神色勉強,並未解釋,鄭重催促道:「事不宜遲,你先按本宮說的,逃出宮去,屆時風波平息下來,本宮會去尋你。」

  「可是……」蘇新柔皺著眉,似乎若有所思,半晌才接過周旖錦遞來的東西。

  「姐姐的恩情,阿柔永生難忘。」她眼中閃著盈盈的淚花,嘴唇顫抖著說道。

  周旖錦鼻尖一酸,低頭望著地面,皺眉忍住心中酸澀:「快去吧,一路平安。」

  蘇新柔並未久留,匆匆離開了鳳棲宮,許久,周旖錦才沉默地坐下,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柳綠端著茶進來時,蘇新柔已離開了,房間內迴蕩著周旖錦低低的嘆息聲。

  「有娘娘相助,頌寧公主會無事的。」柳綠臉上帶著淡淡的苦笑,寬慰道。

  然而第二日清晨,皇宮內卻響起了號角聲,穿透雲霧,迴蕩在半空中,激得周旖錦渾身一寒。

  她昨夜惦記著蘇新柔出逃一事,本就睡的淺,聽聞此聲,忙出了鳳棲宮,可路上過往的宮人皆議論紛紛,不是頌寧公主無故失蹤,而是公主大義,為了百姓和齊國自願去西域和親。

  周旖錦愣了片刻,「頌寧公主和親」幾個字似乎激起她心中不詳的預感,果然到了蘇新柔所在的宮室門外,她已是一身華裳,滿頭珠翠,正準備上馬車。

  「阿柔!」周旖錦忍不住喚她。

  蘇新柔轉過頭來時,面上已不見昨日的驚慌,雖說有些憔悴,反倒是平添了一抹釋然和安寧。

  「本宮有話與頌寧公主說。」趕路的太監催得急,但周旖錦斬釘截鐵,不容他拒絕。

  蘇新柔走近了些,似乎有些愧疚,小聲道:「姐姐的東西,我會派人還回去。」

  看著周旖錦關切的眼神,她終是有些哽咽,垂下眼來:「此去一別,不知還能不能再見……」

  「為什麼?」

  周旖錦的聲線有些顫抖,直直看著她:「昨夜,他們抓到你了?」

  「非也,」許久,蘇新柔才回答。她鼻尖泛起微紅,似乎已打定主意,說道:「那西域胡人放言,若不繳銀子,便要當即屠城,血洗邊境。」

  「姐姐,我真的不願看那麼多無辜之人死去,我若不願犧牲,恐怕日日夜夜,都將活在愧疚之中。」

  空氣安靜了半晌,周旖錦滿眼無奈,問道:「那你自己呢?」

  回應她的,是蘇新柔良久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搖了搖頭:「此生能遇姐姐,能尋回親生母親,阿柔已無遺憾了。」

  「時候不早了。」一旁,趕路的太監焦急地催促著。

  蘇新柔定定地看了周旖錦一眼,隨後笑起來,安靜地隨那太監上了馬車,轆聲壓在青石板地面上,迎著晨曦,徐徐散去。

  周旖錦回了鳳棲宮後,寢食難安,她沉思了許久,提筆在紙上落下「質子殿下如晤」,她筆鋒頓了一下,墨跡迅速暈開,隨即將紙揉成一團扔在一邊,又寫下「陛下台鑒」。

  似乎因著這稱謂的變化,她話語也不由自主疏離起來,原是想詢問他西域之事可有轉圜的餘地,寥寥幾句,卻反覆措辭,半晌才鄭重落筆。

  思緒混亂間,柳綠走進來,將手中信件放在桌上:「陛下的來信。」

  這是魏璇即位後,第一封傳來的信件。如往常一般的「淑貴妃親啟」,字跡邊卻蓋了玥國君主的印璽,他印的認真,紋路清晰且穩重。

  周旖錦憂心忡忡,讀的很快。

  魏璇如往常一般與她寒暄,另言他這些時日如何擺平異己、重振朝綱,那些鮮血淋漓的場面掩蓋在這隻言片語下,令她不由得有些心悸,視線又落在那印上,似乎透過其上繁複的花紋,察覺出幾分邀功討寵的意味。

  即位不過數日,魏璇已取得兵權,穩定民心,另著手追封張美人,向周旖錦請問封號。

  到了最末,他才坦言西域一事只是為謀銀錢的恐嚇之舉,勸她無需為此擔憂。

  讀完信,周旖錦沉思了許久,心中那根緊繃的弦忽的鬆了下來。

  若此事是魏璇所為,她應當相信,他並非為了權勢犧牲無辜百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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