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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秘密

2024-10-08 14:10:06 作者: 救救小羊
  鳳棲宮門外,文婕妤提著一盒糕點,在門口不安踱步。

  這些日子一樁樁事,她實在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萬分。

  內務府那件事不知為何並沒傳開,上次去養心殿,本想告訴皇上自己與周旖錦生了嫌隙,卻被魏景因補品一事劈頭蓋臉一頓罵。

  雖是為皇上辦事,可她妃嬪之身殘害皇嗣,可謂是砍頭的大罪,皇上不僅沒處罰,還幫她瞞下來,繼續讓她處理周旖錦,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她無可奈何,也只能硬著頭皮上,祈禱周旖錦什麼都未察覺。

  不過想到那天補品之事,文婕妤心裡不禁疑惑。

  明明只是一些讓人身體不調,上吐下瀉的藥物,再串通太醫,給周旖錦扣上謀害皇嗣未遂的名號罷了,她向來謹慎,怎敢下那落胎的毒?

  可誰知,怎會真讓那蕭美人,真的落了孩子!

  「嘎吱」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柳綠推開門道:「娘娘請您進去。」

  文婕妤來過鳳棲宮許多次,可每次都會被這裡的輝煌璀璨所震撼。

  雲繚霧繞,鳳棲宮之華麗精緻,簡直不像是人間。

  文婕妤一路走過去,不由得沉思。

  難道是周旖錦早就識破她的計謀,順水推舟換成了毒藥?

  這念頭之閃過一瞬間,便消散去了。

  這麼多年的姐妹,她還不了解周旖錦嗎?無非是外強中乾,又沒頭腦的美人罷了,怎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進了內殿,文婕妤臉上早已堆滿了準備好的笑意。

  她將手裡的食盒放在桌上,微微福了福道:「聽說姐姐近來身體欠安,妹妹特意親手做了些糕點來,給姐姐嘗些。」

  周旖錦坐在窗邊繡一副帕子,面色冷淡,也沒像往日一樣與她寒暄,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將食盒打開,眼神盯得文婕妤心裡都一些顫慄。

  原本聽跟蹤蘇新柔的宮女說白若煙與她起了爭紛,這幾日周旖錦正心情好些,卻又撞上文婕妤,平白惹她心煩。

  不過一瞬間,文婕妤又穩住了心神。

  她笑吟吟地用手帕捻起一塊糕點,自然地吃了下去。

  「這宮女哪來的,我之前怎的沒見過?」文婕妤看到一旁服侍的蘇新柔,覺得有些眼熟,疑惑道。

  周旖錦不冷不熱地回道:「桃紅受傷了,本宮讓阿柔先頂值,怎麼,鳳棲宮這麼多宮女,文婕妤個個都認得?」

  文婕妤被噎了一噎,忙端起茶杯順了順,又說道:「聽說前幾日蘭嬪在茶花園衝撞了姐姐?這麼容易便放走了她,妹妹心裡真是生氣。」

  「嗯?」周旖錦手頓了頓,「那你還想怎樣?」

  聽說那日蘭嬪回去時臉頰都已血肉模糊,在這以美貌立身的後宮中,已是極重的處罰了。

  「妹妹覺得,可不能輕饒了她,以下犯上是大罪,要將她打入大牢才好,給六宮立個表率。」文婕妤繼續煽風點火。

  立個表率?恐怕她是想讓自己立個惡毒殘忍的表率罷。

  周旖錦心中苦笑,抬起頭看著文婕妤一副偽善嘴臉,頓時又覺得有些噁心。

  好歹也是多年真心相待的姐妹,如今在她面前虛情假意,更讓人心寒。

  周旖錦沒理會她,文婕妤自覺有些沒趣。她欲看著周旖錦吃下,只得訕訕笑道:「這糕點還熱著,姐姐快吃些。」

  糕點被遞到面前,文婕妤湊過來,眼角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得意。

  周旖錦放下手中繡了一半的花樣,深深看了文婕妤一眼,從懷中拿出手帕接過,作勢往嘴裡放去,遮擋片刻,又眼疾手快將糕點攏住,收在帕子裡。

  「這糕點有些乾澀,本宮不愛吃。」周旖錦喝兩口茶水,作勢皺起眉。

  「是妹妹手藝粗陋,比不得姐姐宮裡的大廚。」看見周旖錦吃了,文婕妤並未疑心,一顆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鳳棲宮裡點著香,裊裊柔煙籠罩,恍如踏入仙境。

  文婕妤自覺不宜多留,寒暄兩句便匆匆離開了。

  文婕妤走後,周旖錦的臉色才霎時冷冷的沉下去。

  哪怕文婕妤當著自己的面吃了一塊糕點,她仍放心不下,喚來一旁的蘇新柔:「你去一趟太醫院,請——」

  周旖錦一時間愣住了。

  太醫院根本沒有自己親信的太醫,從前身體無礙,也並未留心,如今細細想來,大抵太醫院那一行人早就被皇帝收買,別說幫她查看,恐怕恨不得取她性命。

  「罷了。」周旖錦低著頭,輕輕嘆了一口氣,扶額沉思。

  忽然,她念頭一閃。

  翠微宮的張才人好像是玥國來的,玥國極重醫術,或許能請她來查看一二。

  「阿柔,你去翠微宮請張才人來,就說本宮身子不適,讓她過來瞧瞧。」

  蘇新柔應下來,周旖錦又補充道:「你悄悄過去,別太張揚。」

  鳳棲宮內風雨初歇,儲秀宮卻不得安寧。

  瑤妃一身淺綠石榴裙,外披一件青色的敞口紗衣,坐在桌邊,皺著眉把玩著手裡的珠花。

  座下,蘭嬪一臉憤恨,臉上貼了大片的紗布,眼眶裡盈滿淚水:「娘娘,貴妃她欺人太甚!」

  「有完沒完,你吵了本宮多少天了!」瑤妃終於忍不住,怒而一拍桌子,金光燦燦的護甲磕出一聲脆響。

  蘭嬪死死咬著唇,怕眼淚滴下來浸濕臉上的紗布。「都怪嬪妾位份太低,這幾日去養心殿,皇上都不肯相見。」

  「你還真以為皇上會管?」瑤妃搖搖頭,冷笑道:「因為丞相府,皇上把她都慣成什麼樣了!別說是你了,就算挨打的是本宮,皇上也未必會責罰她。」

  「可嬪妾本是要將花送來娘娘宮中的,」蘭嬪委屈道,「當時好看的花都被貴妃摘去了,嬪妾實在著急,才和貴妃娘娘頂撞了幾句,可她心腸狠毒,竟不由分說,命人打了嬪妾的臉……」

  「蠢頭蠢腦!」瑤妃聽了更是來氣:「就算是為本宮採花,你又何苦去惹惱貴妃!」

  蘭嬪見狀,淚水漣漣:「若只是嬪妾受罰便罷了,貴妃還說,就算是娘娘去了,也是要罰您的!嬪妾、嬪妾怎麼能任由她這樣欺辱娘娘……」

  瑤妃厭惡地一腳踢開跪在地上的蘭嬪,臉色鐵青,沉默了半晌,還是說道:「無用的東西,還要本宮來替你善後。」

  喝了好幾杯茶水,她才堪堪冷靜下來。

  最近周旖錦動作實在是多了些。

  蕭美人有孕之時,常來她宮裡說自己身體不適,她留心查看,發現那煮補品的宮女次次都會在煮具上塗抹致人嘔吐腹瀉的藥物,得知那補品是周旖錦送的,她便順水推舟,在那補品中多添了一味,使之成了致人落胎的劇毒。

  她向來想著靠四皇子當上皇太后,那個沒頭腦的蕭美人竟還求到她這裡,傻傻的以為自己會幫她養胎。

  本以為可以一舉搬倒周旖錦,坐收漁翁之利,卻沒想到危急關頭,被皇上給攔住了。

  皇上平日裡不是最討厭周旖錦了嗎,怎麼還會替她隱瞞?

  看著地上的蘭嬪,瑤妃心裡愈發煩躁。

  「本宮去鳳棲宮會會她!」

  瑤妃換了身華麗的宮裝,帶著侍從一眾,浩浩蕩蕩便來了鳳棲宮。

  「淑貴妃——」瑤妃氣勢洶洶走進門,拖著長長的尾音。

  屋內,雲煙裊裊,蘇新柔提著美人捶,正輕輕為周旖錦捶腿。

  地龍已經燒起來了,周旖錦半眯著眼,身上松松垮垮披著一件水藍色的衣袍,雲霧般的墨發輕垂在露出來的一片雪白肩膀上,端的是一副花容月貌,美得令瑤妃有些移不開眼。

  回過神來,瑤妃敷衍地行了個禮:「見過娘娘。」

  周旖錦本昏昏欲睡,見到她來,緩緩回眸。

  她膚色極白,眼眸確是黑白分明的濃郁,薄唇微抿,唇瓣鮮妍如血,愈襯得她不染塵埃,如明月高懸,要人尊敬仰視。

  周旖錦漫不經心地看了她兩眼:「你來做什麼。」

  她聲音清脆,帶著些慵懶的纏綿之音,聽得瑤妃嗓子一緊,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嬪妾是來慰問娘娘的,」瑤妃嘴角勾起一絲得意,「前些日子娘娘險些受罰,皇上說讓您好生將養,半月後的馬球會,便交給嬪妾主持了,不勞娘娘費心。」

  原是來這炫耀的,周旖錦眸子裡流露出幾分不悅。

  瑤妃想給她個下馬威,繼而又道:「娘娘少不更事,做事疏忽也是正常,宮闈大事,還是嬪妾為娘娘分憂為好。」

  貴妃不過仗著母家權勢,比她官大一級罷了,自己深受魏景寵愛,又有子嗣傍身,別說統領六宮之權了,人人都說,這後位也遲早是歸她的。

  周旖錦皺了皺眉,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怎的這麼著急,本宮以前倒沒聽說,瑤妃原是喜歡撿別人剩下的。」

  霎時間,瑤妃臉色一陣陣發白,心裡滿是不甘。

  周旖錦暗示什麼,她心裡一清二楚。

  她沈秋瑤家世尚可,自恃尊貴,這些年最忌憚的便是她姐姐昭明先皇后沈秋月。

  雖沒人提起,但宮裡人人心知肚明,她能有今日的殊華榮寵,全是因皇上對姐姐的情意。

  別人都以為她仰承姐姐恩情,只有沈秋瑤自己清楚,那虛偽的姐姐當年為了與她一同嫁入府邸,博得外人眼中的好名聲,使了多麼骯髒惡劣的手段。

  小時候未出閣時,嫡女沈秋月是全家人捧在掌心裡的明珠,知書達理、溫婉賢惠的名聲廣為流傳,早與鼎盛的定國公府嫡子有婚約在身,而自己只是地位低賤的庶女,連議親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尋不受寵的四皇子。

  然而大婚將成,定國公卻惹怒了先帝,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而沈秋月年紀已大,無暇再尋良配,家中所有人便不約而同瞞著她,將注意打在了她這個庶妹的未婚夫身上,借著邀約使沈秋月與魏景暗通款曲。

  那時父親勸她,姐妹二人一併嫁進府邸亦是良好歸宿,她自是不服,可看見魏景身上自己恩人的信物時,便也啞口無聲地應了。

  只可惜封了側妃,魏景也沒有多看自己一眼。

  她深知隨遇而安,甚至在姐姐懷著大皇子時盡心盡力伺候左右,直到看見梳妝奩里偽造信物的證據,心中最後的防線轟然破潰。

  沈秋瑤自認為,自己從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含辛茹苦將四皇子養大,以為從此兩清,可一日帶著他去魏景書房匯報學業,卻聽見屋內,姐姐啜泣漣漣,魏景拍著她後背,說大皇子若正常長大,必定比四皇子聰明有才的多。

  那天寒風刺骨,妒忌和怨恨猶如野草,在心裡瘋長。

  沈秋瑤也是第一次看見,往日裡不苟言笑的魏景,竟也有那樣溫柔體貼的一面。往後過了許多年,直到姐姐忌日那天,魏景在她床榻上喊沈秋月的名字,神色也是一樣的溫柔繾綣。

  心底一陣陣的刺痛,瑤妃臉色也染了憤恨。

  「淑貴妃,」她直愣愣盯著周旖錦,眼神里裹挾著一片暈不開的狂意。

  瑤妃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打量著金碧輝煌的鳳棲宮:「你既不客氣,本宮也不介意,告訴你一件事。」

  她知道這是宮裡的禁忌,魏景不敢提及,然而此刻,她卻很想說給周旖錦聽,讓她也感受和自己一樣的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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